晨  跑（散文）

辜文金

秋天来了，我退休了。

我们和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亲家亲家母轮流去异地子女家，接送孙辈上下学和买菜做饭。

秋季开学前几天，我和老伴背着行囊来到鹏城（深圳）儿子家，开始了菜市场、厨房、学校三点一线的新生活。

因为儿子儿媳上班工作繁忙，常常是早出晚归，有时遇到业务繁忙时，还得加班。因此，他们无暇顾及家务和接送孩子上下学。这样的生活状况，也许是大多数退休老人退休生活的真实写照吧！

周五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儿子说，明天早上我们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跑步吧。我说可以啊。七岁的孙女和五岁的孙子也满口答应。

周六早上六点我和儿子率先起了床，然后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孙女孙子起床。我们简单洗漱后，换上运动装，走出居住的小区，朝着深圳湾公园的方向，我、儿子和两个孙娃三代四人开始慢慢跑动起来。

在深圳，随处可见五彩缤纷的深圳市花簕杜鹃（三角梅）。据了解，三角梅品种超过100种，颜色涵盖红色、粉色、橙色、黄色、紫色、白色及复色等七大色系，部分品种花色会随生长阶段或环境变化呈现渐变效果。

儿子的住家在深圳市南山区蛇口街道，从住家到深圳湾公园，要经过中心河。中心河两岸，紫红色的深圳市花簕杜鹃（三角梅）开得正艳。

大家一边跑一边说着笑着，大约跑了十多分钟后，我们就来到了深圳湾公园。

深圳湾公园海边的美景一下子映入眼帘，整个公园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其中的花花草草、椰子树和很多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美不胜收，让人目不暇接。

两条十多公里长的彩色油路，像两条彩带一样环绕着海边飘动。在两条不同颜色的油路上，醒目地标示着白色的步行图标和自行车图标。步行者和骑行者各行其道，井然有序。

路边的小草小花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真不忍心下重了脚步而让其滚落下地。看着朝阳和路旁的小草小花，就回想起朝气蓬勃年轻时的自己，以及联想着正茁壮成长中的孙女孙子，憧憬着他们的美好未来。

蓝天白云下，碧绿色的海水清澈透明，一波微微的海风吹拂过来，一股清新的空气和海水味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一望无际的海面，让人顿觉心胸开廓厰亮。血红血红的太阳从天边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瞬间整个海面像铺面了金子，闪闪发光。它泛起的金黄金黄的鳞鳞波光，柔柔的，一点也不刺眼。

矗立在深圳湾公园处的深圳湾口岸通往香港的跨海大桥，一下子拉近了内地与香港的距离。而且往返深圳和香港十分方便。我们去香港玩，就是从深圳湾口岸通关后，通过这座大桥去往香港的。我们早上从深圳出发，去香港玩一天，晚上就又可以回到深圳。

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八厘米的儿子跟我说，我先往前跑，你带着两个孩子继续慢慢往前跑，然后我返回来再与你们一起跑回家。

我带着俩个孙娃继续往前跑，不过五六分钟后，儿子就与我们拉开了数百米的距离。十多分钟后，就不见了儿子的身影。

在熙熙攘攘的晨跑队伍中，我和孙女孙子不紧不慢地跑着。

不断从身旁匆匆擦肩而过的身影，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晨跑记忆之中——

那时，我们住在江津中学老校门口下面的一个小区。周末或节假日的早晨，我们夫妻俩也是带着五六岁大的儿子，到江津中学田径场上跑上几圈。几圈跑下来后，顿时感觉人清气爽，精神振奋，全身充满了朝气和力量。那时，我就与现在的儿子差不多的年龄，三十出头，血气方刚，年富力强。

在那个年代，无论是机关、学校，还是企事业单位，都没有保安。江津中学校门口负责开关大门的，都是学校的职工。一来二去，就与这里的职工熟悉了，每次去晨跑，他都会热情地给我们打开方便之门……

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年轻时带着儿子晨跑的美好回忆中，跑着跑着，孙子突然说：“爷爷，我跑累了，咱们休息一下吧！”

我说：“好的，我们坐下来歇歇吧！”

我看了看表，大约跑了半个多小时，不知不觉中，我也感到气喘吁吁，的确也有点累了。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感叹：“真的是岁月不饶人啊！”彼时，我正当盛年，跑得轻松而迅疾，儿子却每每落后，急促地喘着气，小脸通红地跟在我身后。我便常常停下脚步，回头耐心地鼓励他：“再坚持一下，加把劲！”那时我精力充沛，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跑不动的一天。

如今，我刚刚退休。那个曾经奔跑于朝晖中的小身影竟已长成眼前这沉稳健壮的成熟男人了。岁月如流，早已悄悄消磨了我的气力；当年那个晨跑时咬紧牙关的小男孩，已经到了要提醒父亲“爸爸，您累了就慢些跑”的年岁了。

儿子继续向前跑了二十多分钟返回来后，又与我们会合在一起。于是，我们四人又开始慢慢往回跑。

看着沿途两侧在阳光照耀下稚嫩的小花小草小树苗，就像眼前活蹦乱跳的孙女孙子；一排排挺拔向上、顶天立地的椰树，像极了坚守在祖国南大门的哨兵，也像极了面前而立之年的儿子。

此时，一阵海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头发，吹掉了路旁老树上泛黄的树叶，悠悠地滑过我的肩膀，也荡起了我心中的一圈圈涟漪！回忆与眼前光影交织，感慨万端！

我们踩着脚下落叶沙沙作响，既如落叶之声，又似脚步之音——然而这声音却并非来自大地，而是来自我胸腔中悄然油然而生的共鸣。我明白，生命之树正循着不可违逆的时序，缓缓轮转。

我稍作停顿，抬手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小孙子已跑出好远，回头见我没有跟上，便停下脚步，胀红着小脸说：“爷爷，你跑不动了吗？加油哦！”看着孙子在薄雾氤氲的晨光里，像颗初升的小太阳，充满欢愉与希望。

……

我们跑完步的四人回到家冲了个凉。

老伴和儿媳早已准备好了早餐等着我们一起用餐。一家三代六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一边还聊着跑步的话题，以及跑步时的见闻。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不亦快哉！

有的人说，有钱就幸福。也有的人说，身体健康就幸福。也有人说，住别墅最幸福。还有人说，天天吃三珍海味最幸福。云云，不一而足。

而在我看来，外面无欠款，身体无异恙，与人无纷争，有房子住，有车子代步，家人包容和睦，儿孙绕膝嬉戏，一家老少偶尔逛逛街散散步，享受着人间天伦之乐，我就倍感幸福。

闲暇之际，仔细观观摩孙女跳舞、绘画、做手工艺品，并偶有画作获奖；静心倾听小孙子像模像样地、很自我陶醉地弹奏钢琴曲《华尔兹》《云景》《致爱丽丝》《菊次郎的夏天》《梁祝》《女人花》《妈妈我爱你》，听他顺畅地背诵上千位圆周率，品味他娴熟地旋转还原二阶三阶四阶甚至五阶魔方……此时此刻，最具有疗愈功效，一切烦恼疲惫皆烟消云散！这种美美的艺术享受，是最幸福的。

不去儿子家买菜做饭接送俩孙娃上下学时，老俩口自由自在，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无须顾及他人。偶尔灵感来临写篇小文投给报刊，偶尔练练毛笔字、拉拉二胡，这种悠闲自得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偶尔与三五好友小酌一杯，与同学战友小聚一番，邀约朋友或参团外出旅游一圈，或者去异地看望一下同学战友，或者拜望一下老师和部队首长，这样的生活是充实的，惬意的，也是最幸福的。

总之，有幸生长生活在当今的中国，这里没有战争，国家安全，人民安康，生活富足，这对于所有的中国人而言，都是最最最幸福的！

我想，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或许美好人生不过如此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