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溪岛上的儿女(长篇小说)
驴溪岛上的儿女
致敬为中国基础教育做出巨大贡献的所有中师生
漠 桑 著
——作者题记
引 子
机场出口,三山一眼便看见了诗语。
“诗语,这儿!”三山边喊边摇手。
“周叔叔!”诗语冲了过来。
“怎么是你来接我?我爸妈呢?”
三山没说话,拉起行礼箱往车上塞。驾车直接上高速。80、90……160迈!车速提到了160迈,有飞一般的感觉。
看着三山严肃的表情,开得飞一般的车子,诗语疑惑地盯住三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周叔叔,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山仍不说话。
“周叔叔,你说话呀!”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坐好啦!”
三山又提了速!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周叔叔,开慢点!”诗语有点儿紧张!
“没事!”
车下了高速,没有往城区方向开。
“周叔叔,这是去哪儿呀?”
“一会儿就到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殡仪馆。
诗语脸色突变:“周叔叔!开到这儿来干什么呀?”诗语带着哭腔问。
“你进去就知道了。”
大厅门口,围满了人,有英子的亲人、同事、同学、朋友、学生、家长……
诗语挤进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幅挂在灵堂正中的妈妈的黑白照,诗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前,她出国读书的时候妈妈还是好好的,虽不及年轻时漂亮,额上有了抬头纹,头上有了白发,但精神尚好,每天在家认真备课,上班激情满满。两年,怎么可能?!她扑到冰棺前一看——我的妈呀!里面躺的真的是妈妈!一身青衣青裤。虽然化过妆,但跟两年前相比,明显消瘦了许多!
“妈妈呀!”诗语扑到冰棺上,大声叫道,便泪如雨下,
“妈妈呀妈妈!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好好学习,你在家等我学成归来吗?我现在回来了,你却怎么了?”
妈妈呀妈妈!你总是担心我沒吃好,沒穿暖,怕我挨饿受冷,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为什么偏偏不照顾好自己?
妈妈呀妈妈!你把每一个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疼爱,生怕她们没学好,成不了才。你为什么不多关心关心,疼爱疼爱自己?
妈妈呀妈妈!你总是把好吃的、好穿的送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而你总是衣食从简。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保养好一点儿呀!
妈妈呀妈妈!你对身边的所有人都真诚、善良!宁愿亏欠自己,也绝不亏欠别人。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老天爷矣,你难道真的好坏不分吗?你好坏不分又何为天啊?!
诗语突然脸色煞白,扑倒在冰棺上,不醒人事。大家赶紧掐人中、掐虎口。手忙脚乱好一阵,诗语才苏醒过来。端来的糖开水诗语也不喝,她坐在冰棺旁,默默流着泪。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潸然泪下!
良久,诗语冷静了一些,她拉开冰棺盖子,抚摸着妈妈的脸颊,脸上冰凉冰凉的。妈妈眼睛微闭,眉毛和睫毛上结有霜。诗语拿出纸巾,为妈妈擦掉霜;用手轻抚妈妈的双眼,让她彻底闭上眼睛安息。只见妈妈的鼻孔处有一丝血液渗出,难道冥冥之中,妈妈感应到是女儿回来了?难道这就是母女血浓于水血脉相连?
诗语眼泪又奔涌而出:“妈妈!你为什么生病了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我不甘心呀!妈妈,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我会终身愧疚和遗憾呀,妈妈!”
泪水哭干了,也哭累了,诗语趴在冰棺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恍惚中,她看见妈妈被两个口鼻如山洞、目光如火炬、面如死灰,凶神恶煞的巨人押着前行,妈妈一步一回头。诗语紧紧跟在后面,边喊边追,边追边喊,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更听不见应答。她跑快他们也快,她慢他们也慢,总保持几百米的距离。诗语喊呀追呀,追呀喊呀:“我妈妈是好人,你们放了她!”
最后诗语看见他们上了一座桥,桥四周云雾缭绕。诗语追上桥去:“我妈妈是好人!你们要带她去哪儿?你们放了她吧!”
“你妈妈违反了天条,带她上天接受审判!”
“我妈妈没干过任何坏事,违反了什么天条?”
“你妈妈善待所有人,唯独沒有善待自己!天条规定:不但要善待别人,更要善待自己!所以她要去接受审判。”
“我能和妈妈说说话吗?”
“看你对母亲一片孝心,念你们母女情深,你们见一面吧!”
妈妈满脸是泪,拉着诗语的手说:“儿啊!我走啦!照顾好你爸!替我孝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照顾好自己!一定好好照顾好自己,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
“妈妈!放心吧!不用牵挂我们。我会替你孝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已。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善待自己!天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永远健康美丽!”
“好啦!时间到啦!”
只见巨人拿起一个碗,舀了碗什么东西强行给妈妈灌下,然后他们就飞走了……
诗语追上前,桥前面没有路,下面是无底深渊,上面是无际星空,只见他们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后不见了。诗语一边哭一边拼命喊,突然喉咙嘶哑,喊不出声了,一挣扎——她一下醒了过来,衣袖被泪水全部打湿,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诗语擦干泪水,上前又上了一柱香,烧了些纸钱。缕缕青烟,从窗口飘散出去,袅袅升上阴郁的天空……
静静地躺在冰棺内的女人名叫英子,诗语的妈妈,三山的同学、同事、朋友,她和三山命运交织了近30年。朦胧的泪眼中,三山和她在沿江师范相识相知,同饮驴溪水,同窗共三载,然后一起在教育一线奋斗的一点点、一滴滴、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来……
_ueditor_page_break_tag_第一章 中师生活
报到初遇
那是1987年8月29日凌晨,周三山醒了,四周很安静,静得让人害怕,到处黑漆漆的,茅屋顶上的亮瓦没有一丝光亮,三山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再已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土墙裂缝外泛起隐隐白光,他翻身起床,拉亮电灯,昏暗的灯光犹如煤油灯,照得并不亮堂。他开始收拾箩筐、锄头、运动衫、白网鞋,一样都不能少,录取通知书明确规定必须带,不能落下。听到响动,隔壁间三山的父母也起来了。妈妈将三山的衣裤装入木箱,然后将暖水瓶、铺盖卷儿等生活用品一并装入箩筐,满满一担。天已大亮。爸爸挑起担子,准备往外走。三山连忙拉住:“爸,放下、放下!”
“我送送你。”
“我都十七啦!你还送?让同学们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你没单独出过远门,况且要走十来公里山路才能坐车,我送你一段。”
“师范校就在东江。离家只有几十公里,不算远门。这些东西又不重,不用送,你们睡会儿回笼觉。”
“让你爸送送嘛!”
“妈,真不用送!你放心吧!两个姐姐上中专,你们不是也放心让她们自己去的吗?不会这么偏心吧,我走就非要送!”
“好好好,不送就不送!在校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东想西想的。听老师的话,别惹事生非哈!好不容易才脱离农村,跳出龙门。全乡就考上你一个,一定要争气,千万别出岔!这些年供你们姐弟三个读书,家里能值钱的都卖了。这次跟你修木箱的工钱都还没给。别人家都在修瓦房了,我们家还是几间烂草房。你要是不听话,被退回原籍,看你怎么讨媳妇?这么穷,谁愿意跟倒你?”
“放心吧,妈!我一定好好学习!”
三山挑起箩筐,故意晃悠了几下,作轻松状。扁担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走出门,爸妈紧随其后。
“你们别走了。”
“好。”
走到转弯处,三山回头,看见爸妈仍站在原地凝望着他。
虽已入秋,“秋老虎”似乎更加凶猛,太阳发出眩目的光,白花花的,沒有一丁点儿收敛的意思。蝉一直鸣叫,让人心烦意乱。阿猫、阿狗没了踪影儿,不知躲到哪儿乘凉去了。三山乘坐的那辆破旧公共汽车,走起来“哐当哐当”直响,像一个气喘的老头儿;车一停便灰尘满天,车箱里像蒸笼一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十一点半,汽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三山挑着箩筐,顺着箭头所指方向朝沿江师范学校走去。没走一会儿,头上、额上、脸上,汗水一股股不断线地往下流。上衣很快就湿透了。顺着路标大约走了两三公里,见一条小溪,河面宽处也只有十几米,在此注入滚滚长江。小溪和长江间夹着一个半岛。岛上参天大树葱葱笼笼,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教学楼——对了,那应该就是师范校。到了,快到了!三山加快脚步,肩上的担子似乎轻松了许多,天也仿佛没那么热了。三山顺着小路走向过河码头,码头边竖着一木牌,上书“驴溪渡口”,一条木船静静地停靠在那里。三山上船,艄公几篙就将他送过了河,爬一段陡坡,上到一个平坝,左面是一排高大的龙眼树,长势正旺,正面有4根斑驳的柱子突兀在那儿,应该是校门。前面树荫下站着一群人,见到三山,有人立马迎上来:“是来报到的新同学吗?”
“嗯。”
“欢迎欢迎!我们是八六级的,专门在这儿迎接你们。”
一个高大的师哥接过三山肩上的担子。
“哪个班的?”
“三班。”
“跟我走,我带你去。”
师哥前面带路,三山东张西望紧随其后,穿过操场,来到一幢古香古色的二层老式教学楼前。墙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从侧门进去,第一间教室门牌上写着“八七级三班”。
刚到教室门口,从教室出来一女生,穿着白底红花收腰连衣裙,清秀柔顺的长发用手绢束在脑后,1.6米左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皮肤似大雪过后的白萝卜:白净,水灵,一张灿若桃花的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大有吹弹即破的感觉。一双黑黝黝水灵灵的大眼能传情、会说话。她对着三山莞尔一笑,飘然而去。三山目光追随了好久。
踏进教室,一个麦肤色皮肤,披肩短发,发尾稍卷,单眼皮,小眼晴,中等身材略偏瘦,约摸20岁的女老师,笑容可掬地迎接三山:“欢迎欢迎,辛苦了!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姓张,是你们的班主任。今后我们就一块学习了。你叫什么?”
“周三山。”
“来!你亲自写上。”张老师示意三山在登记薄上填写自己的信息。
“字写得不错哟!今后可能该你办板报哟!”
“算啦,信不得,我的字有时连我自己都认不得。能不能换种方式鼓励我?”三山心想。
“今天只是报到,明天正式行课。你住217寝室!到寝室收拾好床铺,处理好自己的事,再熟悉一下环境就行了。”
“麻烦你带他去,好吗?”张老师对刚才带领三山的同学说。
“没问题,走!”师兄朝三山一挥手,挑起箩筐就走。
走到217,门是关着的。师兄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一米七左右,皮肤黄黝黝,油亮亮,剪着学生头,前额头发齐眉像顶着一绺黑布,上穿白的确良短袖衬衫,下穿蓝布长裤,脚穿白网鞋的同学,一手扶门,一手扶门框,一副不让进的架势,问道:“找谁?”
其余5人有的坐在床上,有的躬身整理床铺,都齐刷刷扭头看向门口。
“你们寝室的新同学,我送他来。”师兄指着三山。
“哦——快点进来,就差你了。”
“师兄,谢谢!你去忙吧。”
“不用谢!没事我就去接其他同学去了,拜拜!”
室友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帮三山把东西拖进寝室。
“就剩这张床了,靠窗,好位置,上下铺随你挑。”刚才给三山开门的室友说。
“上——铺——吧——”
室友们有的给三山铺床,有的把水桶、脸盆给三山放到床下,有的把暖水瓶、箱子给三山归置到壁柜里,很快就收拾停当。
“你好!我叫黄德福。来自西江。昨天上午到的。217代理室长。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黄德福,得福,他爸也太直白了吧!”三山喑想。
“大家好!我叫周三山。门吉周,三山,前面是一二三的三,后面是大山的山。我在家排行老三,父母希望我像大山一样,所以给我取名周三山。名字不好听,土得很,唯一的优点就是好写好记好认。我脑壳简单,这个名字适合我。我来自双峰。请大家多多关照!”
“听说,你预考全区第一,正考师范类第一。大神级的,还说自己脑壳简单,太谦虚了吧!”黄德福说。
“就是就是。”大家附和着。
“运气好,撞上的,不值一提。”
三山回头打量其余5人,有一个三山认识,初中的同班同学曾有才,一米八的大块头,阔臂方肩,虎背熊腰,看起来很men很威猛,可一笑就用手捂着嘴,一副媚相。
只要谁说:“哇!太娘了,想吐!”他就会用兰花指一指:“去你的!”然后照样捂住嘴“嘻嘻嘻”笑。三山预考全区第一的信息估计是他提供的。就他嘴快,可三山咋一点儿也不生气呢?
“我叫陈实。新安来的。在家排行老十,我妈说我爸不够老实,希望我别像我爸,所以给我取名陈实。”陈实是否随他爸不老实,还是遂他娘心愿老实,有待观察。但这家伙吸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长得眼睛大,眉毛浓,圆溜溜的脑袋上头发又黑又密,双眼皮,鹰勾鼻,一副西门大官人的皮囊,就一个字:真他妈帅——对不起,4个字。
“我叫苏静。来自云岭。我知识很渊博,请大家今后多多帮助我。”陈实口水笑喷到地上,曾有才捂住嘴“嘻嘻嘻”直笑……小苏真那么高调?(从他后来说“小别野”呀,肘读cun呀)推测他当时是想谦虚一下,说自己知识浅薄,却表达成那样。另外,苏静这名字不看人也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可能是他老爸老妈太想有个女儿了。苏静让人过目不忘,绝对是武侠小说中武林高手的模样,道骨仙风,骨瘦如柴,像根竹竿,高颧骨,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线,牙齿全在外。
“我叫刘安安。来自龙山。喜欢运动。”说完,双手握拳,向上用劲一举,和头成“山”字形,炫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和胸大肌。他属于“穿上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的类型。
“我叫周正华。就住在学校旁边。欢迎大家去我家玩。”
大家东拉西扯闲聊了一阵,三山突然想起在教室门口碰到的女生,对大家说:“刚才我在教室门口碰到一妹妹,美若仙子,要不要去看看?”
大家一齐喊:“走!”
7人带着期盼,各怀鬼胎,浩浩荡荡,直奔女生宿舍。门卫拦住不让进。
陈实对门卫说:“我找人。”
“找谁?”
“同学。”
“叫啥”
“李会。”
“我去帮你喊出来。”
……
“没有李会!”门卫大声说。
7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你怎么说叫李会?”
“我随便说个名字,万一她就让进了呢?”
“哈哈!你娃灯多!想得美!”
大家说说笑笑,依然恋恋不舍地在女生宿舍外转了一圈。
陈实说:“要想进去,除非变成耗子。”
然后食堂、澡堂、教学楼、操场、礼堂、老师宿舍楼、附小、农场各处溜达了一圈,大约耗时两小时。
国家每月发给每人32斤饭票,45块钱菜票。
陈实打探过:三食堂比一 二食堂宽敞漂亮、干净大气。听师兄们说,三食堂的师傅要大方点儿,重要的是打饭菜时手不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勺勺抖三下。217寝室7人都选择去三食堂,而且三食堂挨着开水房,吃饭洗澡、打开水都方便。
今天人人洗完澡,都拎一壶开水回寝室。
10点熄灯。9点50分,刘安安脱掉外衣,穿个裤衩,站在床上秀健美,一会儿展示胸肌,一会儿展示背阔肌。灯一灭,他脱掉裤衩一扔,赶紧用毯子遮羞,原来他是个裸睡狂……
窗外,月光如银。除黄德福外,其他都是来师范校的第一夜,有的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兴奋、忐忑、思念,五味杂陈,“窸窸窣窣”在床上翻转的声响彼此都能听到。黄德福率先打破沉寂:“三山,没睡吧?”
“嗯。”
“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
“你这么好的成绩,分数考中专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不考中专?”
“是呀?”其他人也疑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三山最不愿提及的事儿,是钉在三山心上的刺。三山有一个大学梦,而且是名牌大学。然而,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供三山上高中。不上大学,至少也读中专,进入城市吧。当老师,到区乡,一辈子还要面对叽叽喳喳的小孩儿,三山从未想过,也不愿意。然而父母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儿女跳出农门,拥有城镇户口,能从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境地里走出去,按月拿工资,吃公家饭;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三山每次考试,成绩都不拔尖,能不能考上中专家人心里也没底。所以,填报志愿的时候,家人强行要求三山填报录取分数线低于中专20来分的中师。
沉默了一阵,三山幽幽地回答:“家人的意思,也是命!” 一声长叹。
“不准讲话!静息啦哈!”值周老师在门外招呼。听到老师远去的脚步声,大家继续聊。
晨 练
昨晚聊得太迟,刚睡着不久,起床号响。楼道里马上响起“嘘嘘嘘”的哨声。值周老师一边吹哨一边大声喊:“起床啦!起床啦!”
瞬间,便听见敲门的“呯呯”声,面盆的”嘣嘣”声,下楼的”咚咚”声。还赖在床上的,王老师会大喊一声:“还不起来!”然后掀开毯子,手高高举起,怒目圆睁,一副要打屁股的样子。这时,床上的人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爬了起来。王老师人称“小钢炮”,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一身健子肉,以勇猛善战著称。以前由地痞流氓组成、好勇斗狠的“东江飞鹰队”,经常到学校附近晃悠,趁机挑逗、调戏女生。一次正好被“小钢炮”碰上,他一人将一群“飞鹰”队员打得嗷嗷直叫,抱头鼠窜。从此“飞鹰队”再不敢到学校周边来晃悠了。大家既佩服他又怕他,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基本都会立马翻身起床。
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播放正欢。穿上运动裤,笼上运动衣,脚踏运动鞋,飞奔到操场。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沿着400米环形跑道跑步了。三山和室友们一起汇入奔跑的人流,不到两分钟,400米跑道上人潮形成闭环,踏着节奏,象流动的波涛,发出“嚓、嚓、嚓”的声音。虽不及钱塘大潮排山倒海的气势,但也足够让人震憾。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吹来的阵阵江风饱含湿气,让人倍感凉爽。第一圈,三山脚步轻快;第二圈,心跳加速,血流加速;第三圈,额上开始冒汗;第四圈,脚步沉重,有点跟不上节奏。身边一女孩儿极像报到时教室门口遇到的女孩儿,三山想追上去看个究竟. 可那女孩儿一晃就不见了。三山咬牙坚持,但有意往边上靠。第五圈跑完,出列,双手撑着大腿,弯着腰,喘粗气——呵呵!苏静,曾有才已先于他在那儿喘了!
“你、你……也跑不动……了?”苏静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三人比赛着狗喘气儿,几分钟后,气才渐渐匀了。三个人沿着操场走。沙坑处,有跳远的。三人排在队伍后边,准备一展雄风。三山先跳,用尽全身力气,比前面的师兄差远了,还弄得脸上、身上满是沙,“哦,呸呸呸!啪啪啪!”不停地吐沙和拍打身上的灰尘。曾有才跑起来像只熊,踏板踏得“嘭”的一声,以为自己起飞了,跳得跟三山差不多远,还摔个狗啃泥,迟迟爬不起来。苏静跟得紧,跳上来正好扑倒在曾有才身上,像熊身上背着一只猴。
“跳那么快干啥嘛?”曾有才翻起来,瞪着眼朝苏静吼。
“我跳快啦!那晓得你紧倒不爬起来嘛!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个狗屁,像砣狗屎!”
“狗屎好!纯天然农家肥!”
俩人一笑泯恩仇。
单杠上,有人在拉引体向上。曾有才吊在单杠上,脚不停地蹬、蹬、蹬,脸涨成酱紫色,牙齿咬得“咯咯咯”响,下巴也沒超过单杠。“我的那个奶娘,我就不信这个邪”,再试几次,一次不如一次。只好垂头丧气离开。
三山上双杠,双手支撑,双臂刚一弯曲,就从双杠上掉下来了。“哎哟!我的屁股呀!”赶紧爬起来让开,摸摸屁股,不敢叫出声,怕被人笑。曾有才和苏静在旁边“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三山给他俩一人一拳,扭头就走。
赶紧集合做操。
做完操,就是神圣的升旗仪式。
“沿江师范学校升旗仪式现在开始!旗手就位。”两个升旗手跑到旗杆前,立正、站定。
“全体立正!奏国歌!升国旗!”全体人员都立正、抬头、挺胸、收腹,整个操场队列整齐,庄严、肃穆、神圣!五星红旗迎着朝阳冉冉升起,在江风吹拂下,“呼呼”作响!
“唱校歌!”
“驴溪岛上的儿女,前进、前进、前进,向着灿烂的朝阳,献出对人民教育忠诚。我们生活在母亲的怀抱,牢记战斗的光荣历史,热爱教育勤奋学习,团结友爱简朴求实,为了建设四化,我们要用心血浇灌千万棵桃李,为了祖国的明天我们要永远做个光荣的人民教师!……”
校歌激发大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唱校歌,大家是认真的……
激情与梦想
晨练结束,大家匆匆用过早餐,急忙端上凳子,到大礼堂进行开学典礼。书记、校长等一众领导在主席台就坐。800多名师生安静而整齐地坐在下面。
刘校长致词:
金风送爽,我们全体师生又相聚在这美丽的校园。我代表学校党委、行政、工会对新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的8名新教师和240名八七级的新同学,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祝贺!希望新老师在沿江师范工作愉快、身体健康、生活幸福!希望新同学在沿江师范学业有成, 茁壮成长!
我们学校有非常优秀的教师团队,有全国推普先进个人周国培老师,有清华大学数学高才生廖嘉老师,有音乐大师曾瑞老师,有书法大家何孝成老师,有体育名将汤军老师……有这么多名师名家的引领和指导,同学们一定会大有收获,完成学业的同时,兼修我们的品行。
我们是师范学校,何为“师范”?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将来我们是人民教师,我们不但要有丰富的学识,更要有良好的品行。你们的价值取向,为人准则,道德高度,思想亮度以及你们生命内在的芬芳,都将潜移默化地影响你们的学生;只有我们具备正确的“三观”、良好的品行、崇高的修养,才能给我们的下一代做好表率,引领他们成人、成才。我提议重温我们的校训——请全体起立,举起右手,跟我齐诵:“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热爱教育,勤奋学习。团结友爱,简朴求实。”
过去的一年,我们在上级主管部门的关心、支持下,通过全体师生的共同努力,240多名八四级的优秀学子全部顺利完成学业,奔赴乡村,奔赴城镇,走上讲台,成为了光荣的人民教师。我希望在坐的各位同学,像你们的师兄、师姐们一样,勤奋学习,刻苦钻研,为将来走上讲台练好基本功,全部成为优秀的人民教师。到时沿江师范以你们为荣!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希望大家具有:
理想与目标,因为它是我们奋斗的原动力和终极归宿。它让我们每天精力充沛,生命鲜活,让我们有计划、有想法、思路清晰地学习与生活。
自信与坚强。追梦的路上不免风霜雨雪,坎坷崎岖,但只要你们有坚定的自信和永不言弃的坚强,搏风抗雨,终会看到雨后的彩虹。
勤奋与拼搏。修行路上有着无尽的苦涩与寂寞。望你们能通过不懈的努力与拼搏,迈过所有沟沟坎坎,到达成功的彼岸!
老师们、同学们:新学年,新气象,新希望,美好未来要我们共同去创造。人生有限,青春美好,我们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与学习中去,才能将有限的人生、美好的青春变得更加有意义。或许秋天不会带给我们永恒的完美和充实,但一定能孕育希望和成果,让我们把秋天作为新的开始,去尽情挥洒我们的激情和汗水,我们定会收获崭新的四季。
最后,祝全体老师工作顺利,家庭幸福!祝全体同学学习进步!祝我们沿江师范明天更美好!
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三山更是热血沸腾。
开学典礼结束,八七级三班全体同学在教室集中,分别做自我介绍,三山报道时在教室门口碰到,并对他莞尔一笑的美女叫英子,三山记住了,并牢牢地记住了。
不一样的体育课
下节是体育课,不穿运动装上课要被处罚。课间10分钟,从教室跑回寝室换装上课,得抓紧。
刘安安气喘吁吁跑到操场的时候,上课铃响完30秒了,全班已经集合站好,40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100个下蹲。”曾老师命令。
刘安安想说什么。
“做!”口气不容置疑,“大家一齐帮他数。”
“1、2、3、4……99、100。”刘安安额上汗珠似豆大,面如重枣,口喘粗气。
“归队。”
“全体立正,全部都有!绕跑道跑5圈,跑完这儿集合。”
有人磨磨蹭蹭,想少跑,企图蒙混过关。
“最后跑完的。加跑两圈。”曾老师宣布。
大家撒腿就跑,不再磨蹭。
跑完5圈,一个个双手叉腰,弓着身,张着嘴直喘气:“哎呀!妈呀!遭不住……”然后又是“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集合!成体操队形散开,踏步走……”
“那个同学,你在怎么踏?踏成顺风了!”大家左看右看。
“就是你。”曾老师走向启红。
“他真的是顺风也!”
“立定!”曾老师叫停。
“看我示范:抬左腿,摆右手;抬右腿,摆左手。来一次!”
“左——左——左右左——”启红还是顺风。曾老师又示范了几次。嘿,你别说,启红顺风踏步还真协调,别人想学还学不会。同学们在旁边偷笑,曾老师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这节课我们学习篮球运球上篮。手掌打开,贴在球上,保持这个手形,前臂上下运动——来,试一试!”
“呯!呯!呯!”运球声有点杂乱。有人的球还丢了。
“停!有的同学是手腕在动,不对!必须由前臂带动。要想球前进,手掌接触球后方——来!试一试!体会一下,找找感觉。”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混响。
三山中学打过篮球,运球还算顺利。有的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球一会儿跑到东边,捡回来没运几下,又跑到西边,好像在逗你玩,被它折腾得呀,够呛!
接下来是运球上篮。每人一球,在篮球场上来回运球上篮。哪儿运丢的球,捡回来从哪儿重新开始。一组五回合,共四组。我的那个娘哎!最后,迈不开腿,抬不起臂,想趴下,但是曾老师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盯着你,可不敢啦。唉,想死的心都有!
回到宿舍,连饭都没吃就躺下了。第二天大腿酸痛,大便时想蹲蹲不下去,难啊!
女生宿舍的尖叫
开学第3周,女生宿舍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下了晚自习,大家纷纷回宿舍。英子俯身从床底下拿拖鞋。她感觉不对劲,床下比平时堵得满。她再细看,妈呀!有人!禁不住发出惊恐尖厉的叫声来:“快来人呀!有贼呀!快来人呀!……”边喊还边跺脚。一会儿,寝室内外就围得水泄不通。
“在哪里?”
“床下。”英子指了指床下。
“拿家伙!把他围住,千万别让他跑了。”大家纷纷抄家伙,有的拿竹棒,有的拿小锄头,有的拿扫帚……如临大敌。既紧张又害怕又有点儿亢奋。
“看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人?”
“是。”
有胆大的,拿着家伙,俯下身再看:“啊,确实是人!”
“快去找门卫。”
去的人刚跑沒多久,门卫已经闻讯而来。两个戴红袖章的中年妇女,进屋俯身看了看,确定是个男子,也不敢贸然行动,赶紧通知保卫科。一会儿,保卫科来了两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腰挂手拷,手提电棍。身后还跟着两个巡逻队员,手拿铁棍。他们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支着电棍厉声喊到:“出来!快点儿出来,再不出来电棍来啦!”
一会儿,从床下爬出一男子,颤颤巍巍,全身发抖。两保卫人员一人擒他一只手臂,将他拉起来。除了脸上那颗大大的痣是黑的外,他吓得面如纸白,浑身颤抖得更厉害,像筛糠一样。他完全是被像狗一样拖出去的。
据调查:此人是新生。趁门卫不注意溜进去的。不知是想偷东西呢还是想干别的!进去了,门卫就一直都在,他被堵在里面一直出不来。直到下晚自习,他躲到床下,想等熄灯后溜出来。谁知就发生了开头一幕。
后来就再没见过此人,据说被默退了。
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早读课,二班的同学不在教室读书,全部人簇拥着一个蛮黑蛮黑的大个子,往校外走。那人挑着担,里面装着所有生活用品。前边没人牵马,跟的不是八戒和沙僧,跟的是一群同学。有的跟他握手,有的挽着他,有的在垂泪。更多的是和他道别:“你要好好的。我们会想你的。”
“别怕,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记得回来看我们哟!”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一身本事怕啥!”
“我们相信你会过得更好!”
“再见!”
他走远了,但所有同学还站在那儿,挥着手,踮着脚张望。
原来他是因超龄被举报,默退回原籍。
开学不久,英子就成了男生议论的焦点:那妞美呀!眼睛会说话,眉目能传情,特别是她的笑,简直让人骨头酥麻,让人销魂,浑身无力,会不由自主跟着她走……
男生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在英子教室外以吹牛为幌子,眼睛不停地往她座位上睃巡。
一个姓风的小子,人送外号“风车车”,一副麦粑脸,戴个蛤蟆镜,公鸭嗓,每当看见英子在前面,他便会故意亮开公鸭嗓,嚎几嗓。只有这时,英子的回眸是怒视。即使这样,“风车车”仍然会“哈哈”得意大笑。吓得英子赶紧跑!
“风车车”只要从英子教室外经过,便会唱他那句自编自演的“爱你、爱你!别怪我没告诉你……”边唱眼睛边直勾勾盯着英子。女生们一听到公鸭嗓,马上埋头捂耳走开。
“风车车”跟在英子后面,不知不觉进了三班教室。
“找哪个?”三山瞪着大眼问。
“风车车”猛然一惊,发现自己闯进了别人教室,但嘴上不示弱,边退出教室边说:“你管我找谁?关你屁事!”
三山冲到“风车车”面前:“明明看见你脸上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洞,难道是摆设?为什么不睁开看看这是谁的教室?”
“是你教室咋的?我一没偷,二没抢,你能把我怎样?别在那儿汪汪乱叫。”
“你这狗崽儿,虽然没偷没抢,但你那张没有肉的光骨头狗脸,公狗不疼,母狗不爱,连你自己也不要?真让人恶心!”
“谁不要脸了?你把话说清楚!”
“谁不要脸你心里没数吗?”
“我没数,你必须说清楚!”
“见过不要狗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狗脸的。简直是恬不知耻!”
“风车车”冲上来,抓住三山的衣领,举起拳头:“你再说!”
“再说你又能怎样?”三山用力一推,“风车车”后退几步,差点儿摔倒。他急了,像一头雄狮,怒吼着冲上来,大家见势不对,英子拉住三山,其它人抱住“风车车”。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师来啦!”大家这才一哄而散。
英子是校篮球队的,每天早上要训练,而且训练的时间比较长,进教室自然就晚。训练完没时间回寝室换衣服,穿着运动装直接进教室。由于训练强度大,衣服前胸后背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身体。三山将左手掌撑在额前,用手指挡住眼睛,假装看书,目光却从指缝间透过,落到英子滚圆滚圆的胸上,随着英子移动,心里“怦怦”直跳。
英子坐三山左前排。三山上课看黑板,经常会不由自主偷看英子,看她的秀发,看她俏丽的侧脸,看她白皙的脖子……当然不能时间太长,得赶紧把目光移开,怕被别人发现偷窥的不耻行为。
“英子!走,打饭去。”慕容喊。
不知是英子太专注,还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慕容有点儿尴尬,走了。
“德萍,还你书。”英子将书朝德萍扔过去,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那么巧,正好砸在慕容头上。
“干啥子哟?”慕容一边揉脑袋,一边回头生气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英子跑过去,搂住慕容的脑袋,一边揉一边道歉。
“注意点儿嘛。”慕容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脸上仍写满不悦。
慕容音色甜美,爱唱歌,而且唱得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大家喜欢和她一起唱歌。这天,文静,雪梅等一群女生围在慕容桌边,唱完《枉凝眉》,又唱《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大家正在陶醉之中,英子站起来,用书敲打桌子:“停、停、停!别唱啦!我要做作业。”
文静、雪梅伸伸舌头,跑回自己座位。
慕容嘟囔:“我唱我的,你做你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英子大大咧咧,说话直来直去,慢慢地,女同学对她敬而远之。其它女生打饭,上厕所,喜欢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手挽手进进出出。唯有英子独来独往。
男生跑到英子面前孔雀开屏的不少,但都铩羽而归,逐渐也只是远观而不靠近。
也有例外,那就是三山,他特别喜欢英子耿直的性格。当然,看到那么多人碰壁,三山的喜欢只偷偷埋藏在心里,从未表露过。
三山之外,还有华子,他认为是天赐良机:一是英子处于孤独状态,容易被打动;二是同学们都不追了,竞争对手少;三是外班的想追,没他近水楼台的优势。
华子把饭菜打好,端到英子面前。
“吃饭了!”
“不吃。”
“吃嘛!我帮你打的!”
“没喊你给我打!你不要帮我打,别人会说闲话。”
“同学间帮忙打一下饭有啥关系嘛?没有人会说啥。就是说啥我也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吃嘛,打都打来啦!浪费了可惜,你吃嘛!我走远点儿,没人看见。”
劳动华子干双份。
新学期,华子早早到校,英子刚找好自己的座位,华子马上抢到她旁边坐好。英子换一座,华子继续跟上,英子也没辙。
同学们看出端倪,私下议论:“华子长得长不像冬瓜短不像南瓜,瘦壳叮当,尖嘴猴腮,要身材没身材,要样子没样子,要才华没才华,还想追英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华子是猪八戒娶媳妇——尽想美事!”
“他,做梦吧!再怎么也轮不到他,除非英子眼睛瞎……”
“勇气可嘉,现实骨感!”
“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呵呵……”
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英子什么态度,华子坚持给英子打饭、洗碗、值日扫地;英子病了,帮她买药。英子上街,他在后边不远不近默默跟着;英子中午不午休,在教室看书,他也假装看书。
“哎,你这样累不累哟?”英子没好气地对华子说。
“不累!我乐意。只要你不赶我走就行!”
“随便你嘛!”
英子每月都有几天心烦气躁。
“冷不冷?”
英子盯了华子一眼。
“想吃啥不?”
“你烦不烦?”
“别烦、别烦!我不说话了。”
英子想喝水,华子一定会把温开水递到她手心。
英子要洗碗,华子也会抢过去洗,生怕英子沾了冷水。
华子对英子越殷勤,三山心里越不舒服,但华子的付出好像都是白搭,三山感到幸灾乐祸!
烟鬼的结局
215最奇葩。学校不准抽烟。215却有4个烟鬼。本来只有3个,经过潜移默化,威逼利诱,苦心劝导,被他们成功拿下一个。他们经常关紧门窗,吞云吐雾。过足烟瘾后,打开门窗,将门当作扇子,使劲来回推,产生的风把室内的烟雾吹出窗外,吹净。然后洗手、漱口。再狡滑的狐狸也斗不过高超的猎人。有一天,阿杜过完烟瘾,收拾妥当,美美的躺在床上。刘校长来了。刘校长走进寝室,东看看,西看看。东闻闻,西嗅嗅,然后笑着说:“噫,有烟味呢!谁抽烟了?”
“没人抽烟!”
“没人抽才怪,这么大的味!”
“真没抽!”
“把手伸出来!”刘校长收起笑容,满脸严肃,命令道。
另外两人伸出手,刘校长拉着手看了看,闻了闻。
“你把手拿出来!”刘校长命令阿杜。
阿杜磨磨叽叽把手伸出来。刘校长看了看,闻了闻。
“把嘴张开。”刘校长再命令。
阿杜乖乖张开嘴。
“就是你抽的烟!”
“没有……”
“还要狡辩!手指是黄的,牙齿是黑的,手上还有烟味。”
阿杜垂下头不说话。
“把烟交出来!”
“没有啦。”
“真的沒有了?”
“没了!”
“我找到的话,处分要严重点哈。”
阿杜不说话。
刘校长开始查找。被子里、枕头下、席子下、柜子里,床下箩筐、桶桶,全部翻遍。最后从靴子里翻出一盒烟。
阿杜垂下头不再说话。
原来,他们做贼心虚,习惯性地用食指和拇指拿烟嘴,把烟罩在掌心里。这样抽,看不到烟,最多只能看到烟雾。谁知弄巧成拙,把手指熏黄了,被刘校长慧眼识破,再加上牙齿被熏黑了,烟被找出来。铁证如山!
第二天早操,阿杜上主席台作检讨。
其它3个烟鬼当天不在寝室,侥幸逃过一劫!
此后,4个烟鬼办法更高明。抽烟时,门反锁得紧紧的,进门得报姓名,他们在窥探确认后才开门。过完烟瘾,不但把烟雾处理干净,还用酸浆草在手上搓,嘴里嚼,香皂洗手,牙膏刷牙。据说这样处理后,再闻不到烟味。最关键是:他们隐藏“罪证”,烟不再放寢室里,而是放在宿舍楼下竹林中,每次只拿4支回寝室。
刘校长走到215寝室,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他立刻有所警觉,上次搜查烟的经历印象太深了,他不想惊动他们。他走到217,环视了一遍,目光落在黄德福身上。
“你出来一下。”刘校长把黄德福叫到门外,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黄德福来到215门前。刘校长躲在门旁边。
“咚咚咚。”一阵敲门。
“谁?”
“黄德福。”
“干啥?”
“拿书。”
“拿什么书?”
“建军借我的书,说放在床上的,叫我自己来拿。快开门!”
听到有人下床,拖鞋的“趴趴”声,然后门洞上的纸团被抠开,一只眼睛在门洞里看了又看,确认是黄德福,再听到门插销响后,门开了一条缝,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刘校长蹿出来,阿杜还没反应过来,刘校长已经挤了进去。一切都晚了,阿杜、宏桥、朱老高、吉祥,4人正在吞云吐雾,被抓个正着。
4人在全校做检讨!阿杜属于再犯,被记警告一次。而且刘校长还告诉4人每周都会对他们做不定期检查。
4人从此和香烟说拜拜!
蹦 迪
学校旁边丝绸厂要搞元旦迎新舞会,而且对外开放。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特别亢奋。虽说东江街上有舞厅,但谁也没去过。丝绸厂女职工多,对男多女少的师范校男生而言,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盼着元旦节快来。217决定全体出动,哪怕不跳,去看看长点儿见识也好!
天还未黑,大家就开始收拾打扮。陈实不知从哪儿弄来些黑油膏,挤一点儿在手上搓了搓,然后在头发上抹,打湿点儿水,再抹——嘿,头发不但黑油油发亮,而且还竖起来了,很有型!黄德福到215借件西装穿上,左看看,右看看,扯扯衣领,拉拉衣袖,拍拍灰尘,生怕哪儿没伸展,生怕哪儿不干净。刘安安用粉笔灰在白网鞋上抹了又抹。三山用红霉素软膏在青春痘上涂了又涂,直到不明显为止。曾有才从箱底翻出平时舍不得穿的夹克衫。周正华把脸洗了3次,用3A绘画笔在眉毛上勾勾画画。只有苏静没动,他说他去只看不跳,不用打扮。
“听说华子想约英子一起去跳舞被拒绝了,有没有谁敢去约?”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
“陈实。你去噻!你最帅,去施展一下你的魅力。”
“要得、要得!”大家一齐喊。
“请到了每人招待我一份烧白。每人替我打一天开水。”陈实提条件。
“行!只要你请得到。”
“好!”陈实头一甩,昂首挺胸出去了。
俄顷,陈实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可惜了哦!我的烧白没人吃了。”周正华一边叹气一边说。大家偷笑。
7个人浩浩荡荡出发,跨进丝厂大门,左侧墙上,房檐上霓虹闪烁,音乐从房间里传出,一曲《在水一方》凄婉哀怨,缠绵悱恻。步入大厅,粉红的灯光朦朦胧胧。中央男男女女,一对一对在蠕动。大家在边上找凳子坐下。听着舒缓的音乐,看着红男绿女搂在一起,嘤嘤软语,人人脸上灿若桃花。三山心襟荡漾,脚不由自主随着节奏抖动。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人潮随即回到边上。座位基本留给女士,男士靠边站着,三山几人也赶紧起身让座。站在三山前面的人影很熟悉,三山上前一看。原来是215的朱老高、罗大头。几个家伙来得更早。朱老高人高马大,剪个平头,不知从哪儿借来一套西服。嘿,还真人模狗样的!罗大头把嘴上的绒毛弄得干干净净,一双眼晴四处张望,像日本鬼子进村。
“跳一曲没有?”朱老高问。
“我们刚到。”
“跳噻!”
“跳不来。”
“有什么跳不来的?跟走路差不多,反正就是跟着感觉走。”
“怕请不起来。”
“这儿的妹儿好请。基本都不会拒绝。”
“走!又开干了,上!”朱老高说完,旋走了。罗大头早不见了人影。
“陈实,你上,你最帅!先去试试。”陈实堪比现在的鹿唅,而且更男人。
“上就上。”陈实向上抹了抹头发,昂首挺胸出发。
“曾有才,你这么高大威猛,也上噻。”
曾有才用手捂住嘴“嘻嘻”直笑:“不敢、不敢!”
“黄德福上噻!”
“等一曲再说。”
陈实回来显得有点儿沮丧。
“怎么了?”
“我请那个妹儿也不会跳,不是我踩她就是她踩我。难受!”
哈哈哈哈。
下一曲,陈实再接再厉,继续出击。黄德福走到一女生面前,彬彬有礼地一伸手,顺利将女孩请起,滑入舞林。刘安安学着黄德福的样子,去请黄德福邀请那女孩的旁边个女孩,弯腰伸手,女孩抬眼看了看他,没动。刘安安尴尬地退回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请动那个女孩吗?”黄德福问正沮丧的刘安安。刘安安摇摇头。
“上一曲我就在观察那两个女孩。我请那个女孩,上一曲请她跳舞的男孩条件还不如我,我有信心把她请起来;而她旁边那个女孩,上一曲别人请她就没跳。而且看样子估计个头比你还高。所以你请不起来。”
黄德福的分析不得不让人佩服。老辣!他做事总是事先观察、判断、评估,有的放矢。做任何事情成功的几率都很大。他接着鼓励刘安安:“别灰心。你先观察一下,瞄准机会再上!”
三山因为脸上的痘痘,鼓了几次勇气,终究没敢上。
曾有才光是捂着嘴“嘻嘻嘻”笑,也没敢上前请女生。
苏静坐着压根就没动。
又过了几曲,音乐突然变成了“迪士高”,所有人开始躁动:甩头、送胯、跳跃、尖叫……疯狂发泄。三山、曾有才、苏静也被感染,汇入疯狂的人群,甩臀、送胯、跳跃、摇头晃脑……忘却一切,尽情释放,直到大汗淋漓……
大约过了一二十分钟,“迪士高”停止,音乐又变得舒缓,一对对男女又开始相拥漫舞,呢喃细语。
另外4个家伙见色忘友,不见人影,三山、曾有才、苏静没勇气去请妹妹,坐了一会儿,只得先行回校——让他们乐不思蜀吧!
别样的考试
元旦节余兴未消,期末悄悄来临,整个学校被紧张气氛所笼罩:操场上没人打球了;三三两两散步的也没了;上课下课,吃饭洗澡,跑步前进;晚自习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看书;下晚自习还要把书带回寝室,挑灯夜战……
黄德福搁好书,将开水倒入脸盆,拿桶去卫生间接冷水。等他提水回来,五张洗脸帕已经在他脸盆里搓洗了数次,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油泡泡。他大喊道:“你们……你们太要脸了吧!我都还没洗,你们就都洗了——天老爷,收了这帮家伙吧!”
“你是室长,带头为大家服务,好样的!我们服你!下学期还选你当室长。”陈实说。他巳经很长时间没去过开水房了。
“你为党和人民做好事,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的!”周正华说话很有高度。
“辛苦你一人,干净大家脸,幸福全寝室,值!”
“我呸!今后我也不打了。”黄德福愤愤地说。
“我洗冷水,洗洗更健康。就是不晓得有些人遭得住,还是遭不住?”陈实眯着眼,昂着头挑衅地看着黄德福。他知道黄德福是油性皮肤,必须要洗热水。
“我两三天洗一回也没关系。”刘安安说。
“各位施主,别闹了,抓紧时间看会儿书吧!阿弥陀佛!”苏静一脸苦相。他是贫困山区定向生,调档线比正招线低30分,但进校后就不再区别对待。三科不及格留级,两次留级退学,他压力山大。每到期未,都焦头烂领,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周三山回寝室先看书,等大家都折腾完了,熄灯时间快到了,才拿着脸盆,提着暖壶,去卫生间洗漱。
熄灯后,值周老师要查房。大家用被子捂住头,打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偷看书。特别是苏静,经常看到凌晨。
大家最害怕的是化学。全年级的考题都由曾良老师出。曾良老师是出了名的怪人。他50多岁,一米八几,秃顶,鹰勾鼻。听说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因为口无遮拦,恃才傲物,所以文革中被批斗,文革后到师范校教书。他认为自己是旷世奇才,只是怀才不遇,所以牢骚满腹。为了证明他才高八斗,每次故意把考题出得很难。他说:“这次至少一半的人要补考。”
我的那个天啦!还让人活不?死老头!心里骂归骂,还得抓紧一切时间看书。
然后是地理。虽然心中装着地图,但各地的风土人情,特产、矿产资源……让人头疼。关键是老师从不限定考试范围,整本书,包括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你都得认真看、牢牢记。否则,你可能会措手不及。太难啦!有聪明人找到了方法:地理老师给人照相,多去找他照相,补考机率小点儿。不知是真是假?但每到考试前,找他照相的络绎不绝。经过商议,217两手准备,以防万一:一是大家认真复习;二是去照集体照,然后每人再照单人照。这样老师印象深刻。结果217还是有两人被补考。看来照相就能过关纯属谣传。想投机取巧,没门!
体育考短跑、投掷、跳远、引体向上(女生考仰卧起坐)、三分钟运球上篮。先天素质好的,只练习一下运球上篮就行了,其它基本不用练。而先天条件差的就惨了:早上起得比鸡早,晚上熄灯还在操场“呼哧呼哧”苦练。测试项目虽然提前一个月公布,可除了运球上篮通过练习能立竿见影外,其它几项都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练出好成绩的,特别是短跑。大家想了很多办法:打掩护,转移老师视线,让同学偷跑、领跑;给后进者呐喊加油。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没达标。女生被考哭的不少。引体向上身体不许晃动,如果晃动起来,顺势上拉,要轻松点儿,能比正常水平多拉一两个。此项考试排在最后,如果你已经很努力,但总成绩加起来及格仍困难的话,老师也会手下留情:你身体晃动就晃动吧。
音乐考:试唱、练耳、弹琴和歌曲演唱。歌曲演唱好办,反正都选自己拿手的唱。练耳即使某个音没听清,拿不准,也可以根据前后蒙;或偷偷瞄一眼别人的。视唱就难了,音乐老师把视唱曲子写在纸上揉成团,一个一个到他面前抓阄定曲目,再演唱,要想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只能老老实实,对着蚯蚓一样的五线谱,掰着指头认真练习。三山手指拇笨拙、倔犟,一点儿不灵活,平时不爱去琴房。即便期末加班加点练,考试仍然紧张,幸好其它3项加起来在60分以上。
考试结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化学补考的最多。有补考一科的,也有补考两科的,少数补考三科……唯有英子,门门优。无论结果如何,考完胡吃海塞一顿是必不可少的,也算犒劳一下自己的努力和辛苦吧!
两宝贝儿
八七.三的男生一直抬不起头,因为运动会上,主要是女生拿分,男生几乎拿不到分。特别是女子800米、1500米、5000米中长跑,冠军被金凤一人包揽。金凤身高、腿长、精瘦,跑起来轻盈如一阵风,一会儿就绝尘而去,把对手远远甩在身后。而且她50米、100米,也有冲冠的实力。别班女生干瞪眼。更让她们气愤的是:三班还有几个女生有冲击二、三名的实力;某些项目,冠、亚、季军都被三班包揽,让其它班女生郁闷不已。其它班正好相反,主要是男生拿分。所以其它班男生在三班男生面前是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真正让三班男生扬眉吐气,抬头做人的就是两宝贝儿。
小宝贝儿美文,进师范校还未满14岁,个头瘦小,一脸稚气,背上书包,进六年级教室也绝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全年级最小的,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弟弟,女生对他不设防。
美文一鸣惊人,是在冬季15公里越野赛上。过半程,很多人就迈不动腿,干脆慢慢走,校门口的小坡,大家都是手脚并用往上爬,爬过终点线,很多人倒下了。嘿!美文不但跑完全程,而且照样活蹦乱跳,还拿了年级第四名!小身板,大能量!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每天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唯有美文象打了鸡血似的,不是埋头写字就是练习普通话。四川人说普通话,平、翘舌不分,前后鼻韵弄不明白。他把常用字一一归类,便于读记。
“美文,把你整理的笔记借用一下耶。”英子说。
“我也要借。”慕容说。
“装怪!”英子小声嘟囔。
“难道就你能借我不能借?”英子的嘟囔被慕容听见了,回敬道。
美文左右为难,只得说:“正在整理,整理好以后再借给你们。”
功天不负有心人。一年后,美文书法获全省三等奖,普通话大赛全县一等奖。
元旦晚会,主持非他莫属。
“英子,我这样出场要得不?”美文练习台风。
“抬头、挺胸、收腹,转体不要太随意,眼晴平视观众。”
美文继续练。
“声音再有力点儿。”
“好、好!越来越好啦!”英子赞叹。
“不行,太做作了!放松,随意点儿,这样更有亲和力。”慕容说。摆明和英子杠上了。
“我回寝室练。”美文一溜烟跑了。
美文着白衬衫配红领带,涂脂抹粉,上了腮红和口红,两道剑眉。嘿!真精神!人靠衣装马靠鞍,比平时帅多了。他抬头挺胸收腹,健步走到舞台中央,举起话筒:“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英子巴掌拍得响亮,满脸欢笑,乐得合不拢嘴,眼睛闪闪发亮,满满的欣赏;慕容把巴掌拍得更响,更久,大有压过英子的意思。
主持几台晚会后,美文有了一大批学妹粉丝。有事无事总爱围着美文求指导发音,朗诵的停顿,声音的抑扬顿挫……这让男生们不仅羡慕,还有点儿嫉妒和恨。
美文后来当选学生会主席,并负责学校播音。声音浑厚有力,极富磁性。和美文搭档播音的正是他的粉丝之一,八八级的学妹,名叫小晓,白白的,瘦瘦的,走路像风,飘来飘去,说话细声细气,极其温柔,而且还嗲嗲的,男人听了心里暖暖的,柔柔的,无法抗拒,总想去保护。
播完音,小晓问美文:“我有读错的吗?情感到位没?”
“很好呀!”
“哎呀!你在应付我,认真点儿嘛!”柔柔嗲嗲又带撒娇的声音,美文抗拒不了。
“我是认真的呀!”
“如果你是认真的,就给我指出问题嘛。”说完,柔情似水地看着美文。
“很好!真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语速得有变化,不能一直慢!”
“谢谢师哥!”
“不用谢!”
“师哥!你普通话这么好,是怎么练成的?有些什么方法?能不能告诉我嘛?”
“沒什么方法?就是多说,多记,多听新闻联播。”
“你不老实。”
“我怎么不老实了?”
“我打听过,你为练普通活,自己收集和整理了很多资料。可以借我用一用吗?”
“哦,你说那个呀,当然可以呀!”
为表感谢,小晓每天都会带零食到播音室,播完音后与美文分享。小晓拈起一粒花生米,对着美文:“来,师哥,张嘴!”她想将花生米亲自塞入美文口里。
“我自己来!”美文伸手想接花生米。
“不嘛!不嘛!”小晓扭动身子,撒娇地说,千娇百媚。
“那你把花生米抛向空中。”
“干什么?”
“你抛嘛。”
小晓向天上一抛。
美文仰起头,张开嘴,左右摇晃,调整角度,准备把花生米接入口中——嗐,偏了,沒接住。
“哈哈哈哈!”
“再来!”
小晓又将花生米向空中一抛。
美文起身,张嘴,调角度,“嗞”这次稳稳接住了。
“哈哈哈哈!”小晓笑得前合后仰,“我家小狗最擅长这招。”
“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谨防门外有耳。”
除了共享零食,还要聊天,内容从播音到文学,再到生活、人生……
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滋生。
一日不见,美文心里空落落的。不见小哓,他会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到小晓班级检查工作,只为能看一眼小晓;不见美文,小晓会反复从八七、三教室门口经过……
聪明绝顶,想尽办法阻止学生恋爱的刘校长,万万没想到,他的爱徒、得意门生,就在他的办公室旁边,播音室里暗生情愫……
大宝贝儿叫木子,高大帅气,不善言谈,喜欢把小说藏在抽屉里偷偷看。有时也逃不过老师锐利的目光,小说被收走过,但没影响他看书的“热情”。他会再接再励,继续偷看。
二年级下期,木子引起了轰动。
“嘿,知道不?木子的小说发表了。”
“真的?”
“当然真的啦!你看。”同学拿出巜中师报》。
报纸在班上、学校快速传阅。
“看他三天不说两句话。阴倒干大事。”
“写的爱情童话故事耶,写得好浪漫!哈哈!典型的闷骚男!”
“写得很有趣,很感人呢!童话里的爱情真美!”
“木子好有型,好有范!”
“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哼哼……”
班上的女生喜欢找木子借书。只要英子借了,慕容一定会借,而且必定是同一本。
操场上,三个八六级的师姐手挽手地走来:“大作家,又有什么新作?拿来看哈噻!”目光挑逗,一脸坏笑,羞得木子脸红、脖子粗,手脚不知往那儿放,半天憋不出两句话。
“有没有嘛?”声音嗲嗲的。
木子头埋得更低,眼睛盯着地面,脚尖在地上使劲钻。
“嘻嘻嘻……明天再来找你。”3个女生觉得很有趣,边走边笑还互相说着什么,时不时回头鬼魅一笑。
害羞的男孩儿就那么逗女孩儿喜欢么?!
木子又陆续有文章见诸报端。
新来的团委书记筹建文学社,木子以发表作品多,击败竞争对手,当选绿岛文学社社长。
文学社主办的《摇篮》,是沿江第一份校园报刊,引起强烈反响,得到县委宣传部关注。
后来沿江撤县建市,创办巜沿江日报》,就是以当年绿岛文学社成员为班底创建的,那是后话。
历劫了无念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谁也没料到,灾难已悄悄临近。
陈实生日,邀请同学们到小食堂聚餐。
事前三山专门询问校医:“我这脸能吃花生不?喝酒行不行?”
校医肯定地回答:“没关系,随便吃。"
一盆蛋汤,一份回锅肉,一份鱼香肉丝,一大盘花生米,一盘青菜,一盘白菜,啤酒管够。虽然嗨这一顿只需几元钱,但对大家来说显得极为奢侈。多数人的钱兜比脸还干净。陈实哥哥姐姐多,是家中的幺儿,父母的心肝,父母要求每个哥哥姐姐每月必需赞助3块,陈实日子已经过得比较舒坦,再加上他人帅嘴甜,玉霞同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把自己省吃俭用省下的菜票“偷偷”放入陈实的抽屉里,陈实佯装不知,坦然用之。所以只有他过生敢请客,其它人就是敢想,也不敢干。三山两个姐姐都工作了,每人每月寄来五元钱,每月回家的车费,买肥皂、牙膏、牙刷、白网鞋等生活必须品,菜票不够吃补贴点儿,冬天连袜子破了都舍不得买,夏天冰棍不吃,每月钱都还不够花;更别说家庭困难的,父母一分钱没给,就靠春节几块压岁钱过日子的了。而且很多父母认为,自己省吃俭用,含辛茹苦供孩子读书,已经很不易,孩子现在已经是国家的人了,国家管吃管住,没有理由再给钱。
“七仙姑陪你,八仙要过海,九九艳阳天……”陈实和朱老高猜拳你来我往已有10来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
旁边的齐喊:“加酒、加酒!”
又战了五六回合,酒加了两次,才分出胜负:朱老高输了。
大家一齐喊:“喝!喝!喝!”
陈实赢得爽,仰天长笑。
朱老高哀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英子、慕容和玉霞坐在旁边,笑眯咪地看着大家猜拳。
“英子、慕容、玉霞,你们也来!”朱老高喊。
“我不会。”英子边笑边摆手。
慕容说:“她来我就来。”她指了指英子。
玉霞只笑不答话。
“真的?”英子看着慕容问。
“绝对真的!”慕容回答得很干脆。
“来起!来起!”大家起哄。
“好,来就来!但我不会猜拳。怎么办?”英子笑着问。
慕容冷眼旁观。
“不会猜拳就估仔儿!”大家继续起哄。
“估仔儿也不会!这样吧,我先敬生期佬一杯,再敬大家一杯。怎么样?”英子说。
“你也要喝噻。”大家都想看女生喝酒。
“行!”
“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越来越帅!投球个个进,考试回回59!”英子说完,举杯抬头一饮而尽。
“好,这个祝福好!”哈哈哈哈。
慕容看英子敬完,也不示弱,端起酒杯:“happy birthday toyou!go!”也一口干掉。
女生参与,大家更来劲,不会猜拳的:估仔儿、敲棒棒儿、石头剪子布……随便选择。以参与为荣,逃避可耻。直至熄灯号吹响才罢!
数日后, 三山本来只有三两个痤疮的脸,一下子冒出七八个,又大又红,像平原上的小山,格外显眼。三山觉得很难堪。“ 校医,你他妈真是庸医!”三山在心里暗骂。他觉得无脸见人,找来一颗锈迹斑斑的针,在石头上磨几下,也没消毒,对着镜子将痤疮挑破,用力挤压,鲜血喷射而出,疼,真疼!擦干血迹,休息一会儿,去打球。
过些时日,痤疮不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而且开始不停地流脓。三山任学生会劳动部长,要到各班检查清洁卫生。
“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他想。他拒绝参加学生会活动,害怕别人惊恐、怜悯的目光。后来干脆拒绝参加一切集体活动。上课也要等响铃几遍以后,才从寝室跑到教室,进了教室就不再出门。
炊事员嘲笑三山:“你这样子好吓人啰!看你还怎么当老师!”
同行的曾有才怼炊事员:“关你屁事!”
回到寝室,三山的眼泪悄悄地滑落。他不愿去食堂打饭,曾有才默默地把饭给三山打到寝室。
班主任张老师见三山情绪低落,安抚道:“青春痘,正常的,別太在意。” 安抚多次无效,便安排他请假回家医治。
三山二姐在大坪三院当护士,带他找教授看。
教授说:“重度感染!”
开了吃药和外用药。
当晚二姐领三山去宾馆住宿,服务员说:“客人会害怕。去别家吧。”不给三山开房,简直就是往三山伤口上撒盐。
药用完情况也未见好转。三山的大姐又带他去袁家岗医院皮肤科找专家看。
给三山看病的是一位老医生,和蔼可亲。他看完后,背着双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我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用什么方案好呢?怎样才能尽可能不留下疤痕呀?怎么办?怎么办!唉!......" 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给三山开好处方。
三山回到大姐工作的镇医院,输液、敷药、吃药。
三周后,医生告诉三山可以出院回校了。他好高兴,可当他对着镜子一照,吓了一大跳:“这还是我吗?满脸红疤,还凹凸不平,天啦!……”他把镜子摔得粉粹,泪水滑落,再滑落......心似坠入大海,越来越沉,越来越暗,随时可能被吞噬......
三山怀着悲伤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同学们以为三山医好回归了,高兴地赶紧围上来,可当大家看到三山,瞬间由兴奋变为惊愕时,三山读懂了很多,很多……他的心在滴血,在抽搐,他的痛,无以言表!
操场上,惊疑、怜悯与同情的目光刺入三山骨髓!
一次在楼梯,一个人从楼上冲下来,手肘狠狠撞了三山一下,三山一阵剧烈疼痛,那人连歉意都没表示就走了,三山没敢找他说理,生怕引起围观,自己只能委屈地回到宿舍。
三山最难过的,还是英子变得可望而不可及了。十八岁!风华正茂,情窦初开,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自己却容颜毁损,失去争取机会,三山好绝望!好绝望!人最可怕的,就是失去希望。没有希望,就像没有太阳,让人寒冷彻骨;没有希望,就像没有空气,让人窒息;没有希望,就像没有水,让人干枯;与其这样,不如早点儿结束!
夜深人静,被窝中,三山打开手电筒,展开纸,提笔写道:“爸妈!我最最心爱的人!我也曾像花儿般绽放,可是明天我将凋零,别哭!你们的眼泪也无法唤醒我,我将在天空遥望你们。我知道你们将无限哀伤!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希望!再见了,我最心爱的爸妈,请你们别哭,一定别哭……”写罢,泪湿衣襟。三山服下安定昏昏睡去。睡梦中,他感觉自己飘啊,飘啊,一直向远方飘去……
次日清晨,负责检查出操的老师发现三山还躺在床上,以为他病了,待发现他留下的信,大惊。
“傻孩子!有什么坎迈不过呀!”紧急送医,幸好药量不够。
“活着没意思!”三山反复只念叨这一句。
医生说:“怎么没意思?你才多大?好日子还没开始。疤痕会自然褪去,凹凸会慢慢长平。一切都会好起来。别做傻事,你爸妈抚养你长这么大不容易,你走了,他们怎么活呀?你千万别再干傻事了哈!"
韩老师带三山去看老中医,天天把药熬好,端到教室让三山喝,时常关切地问三山:“冷不冷?有没有啥需要?”
王老师告诉三山:“少吃辛辣、刺激、油腻的,食堂不方便,到我家来吃。”
曾有才一直坚持给三山打饭。
寝室的镜子全部消失,三山在,一定有人在……
飞走的爱情鸟
三山伤口接近愈合,时间已到实习季。
三山、吉祥、英子,分在同一实习小组,实习四年级。经过反复试讲,随全班踏上去新场小学实习的征程。时值春末,阳光和煦,花团锦簇。
三山、吉祥、英子实习四.二班。先见习一周。踏进教室,在班主任周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请3位老师给大家做自我介绍。”周老师说。
同学们再次掌声雷动。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吉祥满嘴“川普”:“大家好!我叫吉祥,今天开始,和大家共同学习。我喜欢打乒乓,希望大家喜欢我。”“乒乓”二字用川普说来怪怪的,同学们大笑。
“有什么特长?”有孩子问。
吉祥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举起右手挥了挥:“我衣袖特长。”同学们笑得前合后仰,三山和英子也笑了,佩服吉祥的机智与幽默。
“好,下面做第四单元测试卷!”周老师宣布。同学们马上安安静静做作业。
“我正好教完第四单元。两张测试卷完成以后,就该你们上了哦!”周老师告诉三山他们。
数学老师姜美美的示范课上得挺好,收获颇多。她讲平均数,创设生活情境:用两组踢毽子比赛的数据,让同学们讨论找出最合适的方法求平均数。同学们小组合作,动手动脑,讨论积极,用不同的方法求出了平均数。小组展示自己求得平均数的过程,选出最佳方法。最后,姜老师以“移多补少”的思维方法,帮助孩子们理解并掌握求平均数的方法。巩固练习中,姜老师用班上男、女生的两组身高数据,让孩子们用最快的办法求出男、女生的平均身高。这些来自孩子们身边与孩子们生活紧密相关的例子,孩子们很感兴趣,也很容易理解和接受。
总之,整个课堂教学目标明确,重、难点突出,突破重、难点的方法得当,教学内容丰富,生活味浓,教学效果很好。很值得四.二实习小组学习。
下午放学后,四.二实习小组聚在一起讨论当天的得失,明天的教案。
“三山,明天你上课文,好吗?”英子温情地看着三山,问道。
“可以呀。”三山躲开英子的目光,爽快地回答。
“我上数学,吉祥上体育。”正说话间,华子拿着两个苹果闯进来。
“来,英子,给你。”华子将一个苹果递给英子。
“不要!”
“拿倒嘛!专门给你送来的。”
“专——门——给——你——送——来——的——!”吉祥拖长声音学一遍,斜眼蔑视着华子,“重色轻友的家伙,看你那德行!啍!”
“两个分成四半,正好每人一半。”
“我不吃,我不是美人。”三山边说边走,听似开玩笑,实则吃醋。
“三山,英子呢?”华子急切地问三山。
“我又不负责给你照看她!我怎么知道?”三山知道英子在姜老师那儿,就不告诉他。看到华子焦急的样子,三山心里偷着乐。
每个周未,姜老师都请英子到她家吃饭,每回施老师都在场,而且总是忙前忙后的,英子觉得很奇怪。姜老师说:“施老师和我们一家都是好朋友,他又没成家。每个周未我们都会请他来改善一下伙食。”
“哦。”
“施老师人挺好。不吃烟,不喝酒,勤快。工作努力,将来肯定有前途。”
“是。施老师又能干又热心,确实很不错。”
英子要上一节公开课,施老师“正好”是她的辅导老师。
“中午到我家里来,我们讨论一下你的教案。”施老师对英子说。
“就在办公室嘛,同学们看到不好。”
“那……也行嘛,在办公室。”
施老师尽心尽力辅导英子。教案的设计,细节的推敲,甚至包括哪儿该说什么话,都给她一一把关。
英子的公开课上得很成功,反响很好。
实习眼看就要结束了。一天吃完饭,姜老师把英子拉到里屋,问英子:“你觉得施老师如何?”
“好呀。”
“那你什么想法?”
英子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施老师很喜欢你么?”
“啊?!我真的就把他当师长。”
“他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英子觉得太突然了,她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爸爸妈妈反复告诫她读书不能耍朋友。
“你马上就要毕业啦,已快满20岁了,可以耍朋友啦。施老师这么优秀,又这么喜欢你,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我认真考虑一下。我得回家问问爸爸妈妈,听听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的态度。再告诉你,行吗?”
“好吧!尊重你的想法。”
英子今天话明显少了。
“咋的了?美女。不开心么?”
英子摇摇头。
“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三山说,“我来读一读,看到底写了些什么?”三山凑近一点儿,装着认真看的样子。
“噗嗤!”英子笑了,“讨厌。”
英子把姜老师给她的谈话内容给三山复述一遍。
“又多一条抢肉的狗。”三山心里骂道,但没露声色,嘻笑着说:“有人喜欢好呀,愁眉苦脸的干啥?装的吧?怎么没人喜欢我呢?”
“谁装呀?乱说。再乱说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乱说了,关键你喜欢他不?”
“没感觉。”
“那不就结了,就直接说没感觉。”
“不好吧?他给了我那么多帮助,大家天天还要见面,直接回拒多尴尬呀!”
“那就等回校以后,再写信回绝他。”
“只能这样了。”
“见面不要太亲热哈,你懂的。”
“去!就你话多。”英子假装生气。
“你们俩在谈啥子?”华子跑过来。
“谈恋爱!咋的?”三山没好气地回答,转身离开。
“管我谈啥子!”英子说完扬长而去。
华子愣在原地。
回到师范校,英子陆续收到几封施老师的来信。信写得情真意切,表达了对英子的无限思念和真心喜欢。
英子给施老师回复了一封信。
尊敬的施老师:你好!
感谢你在实习期间给予我的关心、帮助与支持。你的用心指导,让我获益匪浅。但是,我还小,学习期间没考虑耍朋友。爸爸妈妈也不允许我现在耍朋友。实在抱歉,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你各方面都很优秀,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祝你幸福!再见了!
致!
英子
1990.6
一笑泯恩仇
实习完毕,进入复习,迎接考试。
夜里醒来,慕容肚子疼。为了不影响他人,她竭力忍耐着,想忍到天明再去医务室。可是肚子越来越疼,在右下腹窜来窜去,不能摸,不能按,按着有揪心揪肝的感觉,身上也汗涔涔的。她用手背试试额头,烫,发烧了,心里更加紧张。疼痛也更加剧烈,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哎哟啊!哎哟!”
最先被惊醒的是相邻的英子。
“怎么了?”
“肚子疼。”
“严重不?”
“痛得很!”
英子打开手电,看见慕容满脸是汗,眉头拧成疙瘩,知道她病得很严重。英子轻轻推醒文静,文静睁开惺忪睡眼,问:“干什么?”
“嘘!慕容病得厉害。快起来弄她到医务室。”
两人快速穿好衣服,扶慕容去医务室。
“开门!快开门!”英子边敲门边喊。
“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值班医生问
“有人病了。很严重!”
医生开门,指挥将慕容放到病床上。
“哪儿疼?”
“这儿。”慕容指指右下腹。
医生用手压一压。
“哎哟!疼!”
“左侧卧,大腿伸直。”医生命令,“右下腹疼不?”
“疼。”
“全身乏力不?”
“乏力。”
“恶心,想吐不?”
“嗯,有点儿。”
医生量了量体温:38.2度。
“初步断定是阑尾炎。我们这儿处理不了。必须送医院。”
“天冷、路黑,我们俩个女生怎么送嘛?”英子说。
“快去把你们班主任找来。”
英子很快找来了班主任。
医生给班主任张老师通报了慕容的病情。
“我这儿有担架,你快去找几个男生来。需立即送医院。”医生吩咐张老师。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很急促。217的都被惊醒了。
“谁呀?”黄德福问。
“张萍。”
大家一听是班主任张老师,立刻拉亮电灯,翻身起床。
“怎么了?张老师。”
“慕容病得厉害,需要你们马上抬到沿江二院。”
“好!”全体响应。
“苏静,你就别去了,你抬不动。”三山说。
“我要去!我可以給大家打电筒。”
大家跑步前进。合力将慕容抬上单架后,三山抬前,曾有才抬后,黄德福扶左,刘安安扶右,其余的打电筒,抱衣服等。急行军!
“船老板,快撑过来,有人病了,需马上送医院!”大家在河边朝对岸大声喊!
“好,马上!”船老板点亮马灯,将船撑过来!
风冷冷地吹,身上却在冒汗。轮换了几次,大家终于把慕容送到了沿江二院急诊科。
经过检查,化验,确诊是急性阑尾炎。先输液观察。
待挂好液体,已经是凌晨4点了。
“张老师,同学们,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我在这儿守倒她就行了。”英子对大家说。
“你一个人行不行啰?”张老师问。
“行,就是守到液体完了叫护士,沒其它事儿,我能行。”
“好吧,辛苦你哟!一定要看好哈。药完了马上叫护士。否则危险。”张老师再叮嘱。
“放心吧,我一定守好。”
“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守吧。”文静要求。
“用不着,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明天上完课来换我。大家都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好的。”
“输完液,你也抓紧休息。”张老师告诫英子。
“好,我会的。”
“慕容,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好好养病!我们走了。”张老师安慰慕容。
慕容点点头。
“我们走了哦,再见!”大家和英子道别。
英子紧紧盯住液体,及时通知护士,一直未合眼,到第二天上午11点才输完。慕容的病情未见好转。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问。
“什么事?”英子反问。
“输液控制不住,得尽快手术,否则危险!手术需家属签字。”
“没有家属,我是她同学,怎么办?”
“叫你们老师马上来,尽快通知家属。”
做完手术,已接近下午6点。
慕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麻药未过,处于休眠状态。
“她现在不能睡,两小时后才能睡,你要一直呼喊着她。”医生吩咐英子。
“好的。”
“慕容、慕容!睁眼看看我。”英子一边呼喊,一边用勺子醮水滋润慕容干枯的嘴唇。
慕容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看英子,马上又闭上了,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好困,我想睡……”
“你现在不能睡!慕容、慕容!快睁开眼。”
“我睁不开……”
“必须睁开!”
“我想睡……”
“你不能睡!”
就这样喊着,吵着,坚持着……
6点过,同学们陆续来了。
大家轮流喊着,轮流守护慕容,一直坚持到两小时后,才让慕容睡去。
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英子已极度疲惫。
“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去休息吧。”文静对英子说。
“没关系,我再守一会儿。”
“回去吧,我们那么多人,你还不放心吗?”文静坚持要英子回去。
“好吧,你细心点儿。”
“我知道,你放心吧。”
文静吩咐三山:“三山,你们男生护送英子回去吧,反正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儿有我和玉霞就够了。”
“好吧,辛苦你们俩,我们送英子回去。”三山同文静、玉霞告别。
因为太疲惫,英子走路是晃的。三山几次想上前搀扶,却……
第二天一早,英子又去换文静和玉霞。
慕容除了伤口还疼外,其它无恙。
“辛苦你了!”慕容拉住英子的手,动情地说。
“辛苦什么哟?小事情,别放心上。”
“以前总和你抬扛,是我心胸太狭隘,是我不对。”慕容歉疚地说。
“不存在!哪有啊?我跟本就不记得啦!”
“你既善良,又大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妹妹。”
“我一直都把你当好姐妹!”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
同学别哭
春去冬来,花开花落,3年时光像手中握紧的沙子,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突然之间就到了毕业的夏天。好多心愿未了,兄弟却要各奔东西;偷偷喜欢的她,还没表白,就要笑着分别,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毕业的夏天!明天将公布各自去向,今夜无人能眠。
“反正不想睡。走,去搓一顿!”陈实提议。
“行!”大家一致赞成。全体出动,七个憨吃傻胀的大侠浩浩荡荡向小食店进发。
猪耳朵、猪尾巴必不可少,花生米、烧白、鱼香肉丝、回锅肉、家常鲫鱼、粉蒸排骨、酸辣白菜、蕃茄蛋汤,一一上来,反正是最后一次花父母的银子了,大方一次,点了满满一桌菜,啤酒两件。
“来,走一个!明天就各奔东西了,也不知猴年马月,我们七巨头儿才能再聚。”陈实端起酒杯,催促大家。
“来,干!”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也不知我能不能分回双峰。听说双峰今年很挤。”曾有才充满担忧。
“用不着担心,不回去又怎样?我还不想回去,回去既无新鲜感,又难应付人情世故。”黄德福劝道。
“我自横刀向天笑,任尔东南西北风——今夜只管喝酒!”苏静说。
“你当然淡定啰,反正你是哪里来回哪里。不用操心分配的事儿。”
“操心也不管用,听天由命!现在只管喝酒,今晚一醉方休!”周正华说得很豪气。
大家不再谈论分配的事。
虽然各怀心事,但还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划拳绝不手软;估仔儿、敲棒棒儿不亦乐乎。
“我、我们……无论分到哪儿,都、都要多、多联系……”舌头率先理不顺的是刘安安。
“那是当然!七巨头儿不聚,全球怎么治理?天下怎么太平?”
“全球怎么治理,天下怎么太平?关我求相干!把我们该管的几十个小猴子治理好就行了。”
“哈哈哈……”
“苟富贵,勿相忘!”
“忘记是小狗!”
“大家都是教书匠,富贵的可能性极小!”
“那不一定!万一谁当领导了或转行了呢?”
“来,喝酒、喝酒!”
“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自咱的手……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嘴不臭!喝了咱的酒啊……”
除了喝酒的,皎洁的月光下,长江边,几对情侣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坐在沙滩上、石堡上。刘校长经常带着保安,巡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越是可能耍朋友的地方,巡逻得越勤。所以即使有恋情,最多也是地下工作,眉来眼去,纸条传情。唯有今夜,不再巡逻,所以他们不再顾忌,或牵着手,或互相依偎,呢喃细语。
“明天就走了。”丽说。
“嗯。”强子应。
“好难受!”
“我更难受!”强子把丽揽在怀里。他们偷偷恋爱了一年多,连手都没牵过。
“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如果不能分在一起,怎么办?”
“不管分不分在一起,我都不会变。反正都在沿江,最远也不过几十公里。每个周未我都会来看你,今后想办法调到你那儿,跟你在一起。”
“真的?”
“绝对真的!不信,我发誓。”丽赶紧捂住强子的嘴。
“倒是你,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看到帅哥,就把我忘了?”
“哼哼!要是很帅的话,有可能啰!”
“啊?不准!”
“哈哈哈哈!”
“小坏蛋!”强子扳过丽的脸,给她一个强吻……
华子在江边等了很久,英子沒有赴约。华子很郁闷,转到小食店,看见陈实,三山他们在喝酒,不管有没有人邀请,凑上桌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酒就喝……几杯酒下肚,华子话匣子就打开了:“为了她,我放弃尊严,将自已卑微到尘埃里,对她那么好,好到感动天,感动地,感动我自己,为何偏偏感动不了她?她为什么还是不爱我?”
“兄弟,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爱情不是靠丧失尊严和卑微就能换来的。”
“是你贱!”
“是呀,是我贱、是我贱!我自找的!……”华子搧了自己两耳光,瘫坐在地上,开口唱道,“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唱着唱着泪流满面。
三山平日里最讨厌华子。然而此时此刻,看到因爱而痛而悲而伤心欲绝的华子,三山对华子是真正怜悯的。他甚至有点儿佩服华子,华子至少敢爱,敢大胆追求,敢说出来,敢当着大家哭出来……而自己什么都不敢,只能偷偷地把爱埋藏在心里,把悲伤留给自己……他的伤,他的痛不比华子轻,但没有谁知道,只有风知道,只有云知道,只有自己知道……
毕业典礼仍然在大礼堂举行。师范生活从这里开始,也从这儿结束,两次心情不一样,前一次是兴奋与激动,这一次兴奋与忐忑并存。
公布分配结果之前,刘校长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一转眼,3年时光就悄悄溜走了。
这3年,你们勤奋好学,刻苦努力,一个个被锻造得能说会写,能唱会跳,书法、普通话样样不错,各种球都能玩,身体还棒棒的!完全具备了做一名合格人民教师的技能和素养!明天,你们将离开沿江师范,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培育祖国的未来,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临行我有几句话想送给大家:希望你们终身热爱教育事业,勤恳工作,勇挑重担,毫无保留地传授知识,引导和提升学生修为,甘于奉献,用爱浇灌千万朵桃李,无愧于党,无愧于教育事业,无愧于沿江师范,无愧于自己!
最后,祝同学们生活愉快,前程似锦!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三山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分配结果注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英子、小宝贝儿分到城区;大宝贝儿分到直属学校当团干;慕容分到职高当专职音乐教师;三山回双峰;曾有才真没能回双峰,去支援云岭;华子分到龙山。其他基本哪里来,回哪里。满意的,春风满面,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失意的,偷偷流清泪两行。原本想等分配结果出来后,向暗恋了许久的心上人儿表达的,现在面对现实,也失去了表达的勇气,只能将爱默默地深藏于心中,成为永久的秘密。
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毕业季!即使前面笑容可掬的,现在也愁容满面……有的抱头轻泣;有的紧握双手,在操场边四目凝视;有的手拉手、肩并肩,踯躅前行……
分到城区的8个人,有专车来接,第一批离开,同学们聚集在操场,和他们道别。英子和小宝贝儿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
“再见!加油!祝一切顺利!”
三山握住英子的手有点儿颤抖,手心冒汗,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哆嗦几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英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更加用力。
“哎哟!把我捏痛了,顽皮!”英子笑着喊。三山猛然醒悟,赶紧放开。
华子拉住英子的手,还没说话,眼睛就红了。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和帮助,保重!你会好的!”英子看到华子情绪激动,怕他失控,赶紧抽手离开,匆匆上车。车子启动。华子跟了上去,车子越开越快,越走越远,华子站在那儿张望,张望……脸上无限的落寞与惆怅。
同学们翻过一山又一山,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不得不饱含热泪,挥手作别!就以慕容仿写的《毕业歌》为证吧: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挥手,
作别天边的云彩。
河畔的金柳,
似音乐会上的凤儿;
声光里的艳影,
在我们心头荡漾。
操场边的香樟,
似运动会上的刚仔,
威猛、坚强。
我甘做一条藤蔓!
躲在那树荫下。
辩论会上,你舌战群雄;
歌手赛上,你技惊四座;
篮球场上,你带伤鏖战。
你的歌声,你的微笑;
你的悲伤,你的抽噎。
曾经的曾经,
一切的一切,
尤在耳边萦绕。
可是,一转眼,
我们将分道扬镳。
满载梦想,
在讲台上放歌。
满载青春,
在粉笔头上张扬。
蜡烛与我为伴,
萤火也是微光!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带走母校的云彩。
第二章 各奔东西
单 挑
双峰8个乡,条件差异很大。到底去哪儿,还要等区教办分配。三山在忐忑中等待。直到8月底,三山才得到通知,他和胜利、云海一起被分到双峰最偏远的金峰乡中心校。
金峰乡分布在金峰山脉上,金峰乡因此而得名。此地海拔较高,山脉绵延起伏,山峦高高低低,顶上有一大片平坝。学校在一个小山峦上,主要建筑是一栋复合式四合院,二层木楼。既有教室,也有宿舍。四合院后边有4棵几人才能合抱的百年香樟,有七八层楼高,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香樟树再向外20米,便是悬崖,崖壁如刀削斧砍,蛇鼠要想上来也是千难万难,更别说人啦!崖底连着坡地,一直连绵到綦江河边。崖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块巨石,有的似馒头,有的似猛虎,有的似青蛙。有一块似秃鹰,鹰嘴伸到悬崖外,突兀在半空中。特别胆大的才敢登上去,胆小的人上去双腿打颤,不敢站直,连滚带爬赶紧下来。夏天的傍晚,老师们吃完饭,喜欢到巨石上乘凉,冲岩风吹得“呼呼”直响,三伏天也不用搧扇子。坐在巨石上,与“三块石”遥遥相望。
“三块石”乃金峰山胜景之一。传说久远以前,金峰山上一妇人,年纪尚轻就守寡,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可儿子不但嗜赌,还不孝顺,老娘眼睛哭瞎了,他照样天天上街赌钱,老娘在家常常挨饿。就在他某天赌钱回家的路上,一个惊雷把他劈死,化着三块上大下小重叠的巨石,永久站立在那儿,接受风吹日晒雨淋……金峰山的人都要把这个故事告诉子孙后代,教育他们一定要孝敬老人。
四合院前面有七八株百年桂花。每到8月,香飘四溢。老师们把塑料布铺在地上,桂花落在上面,拾掇起来熏酒,熏出来的酒又香又甜,让你在不知不觉中酩酊大醉。金峰山的桂花酒远近闻名。古式木楼在大树映衬下,显得典雅大方。桂花树前面是一排平房,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室就在那儿。四合院左边是块硕大的操场,估计有1000多平米,原本是坡地,大致铲平后,在泥面上铺一层黄沙,仍显凹凸不平,运球常常会跑偏。天气晴朗,太阳照射之后,只要大风一吹,便是黄沙漫天,睁不开眼。四合院右边是一栋石砖砌成的二层教学楼,能容纳8个班。它的前面是厨房。三山住厨房旁边一杂物间。这间屋地面相当潮湿,能踩出水来,他用砖和木板垫上后再铺床。胜利和云海合住四合院底楼一单间。他们3人搭伙煮饭。菜油凭票供应,每人每月1斤。三山不敢多放油,炒瘦肉油少了巴锅,三山加水,结果成了“水煮肉”,当众出丑。
学校20多岁的年青老师占绝大多数,校长、主任都不到四十,算是年长的了。每天放学打球得跑快点儿,慢了,就得等输的一方下了才能上。校长也是篮球爱好者,高大壮实,200多斤,体型和后来的NBA巨星奥尼尔相似,他三大步上篮,对手只能躲闪,否则撞上就是火星撞地球,稀碎!他常常带队出访,找兄弟学校打球,倒也快活。
9月20日是发工资的日子,三山早早到出纳处排队。月薪93.5元,加上补发七八月的,一共领了280.5元。哇!三山第一次有这么多钱,数钱的手发抖,一共数了3遍——怎么花呢?买衣服?买好吃的?给爸妈?存起来?……
还有两天胜利过生,干脆今天就提前庆祝:5元钱买1只鸭、2斤肉、还有不少蔬菜。晚上,十几个单身汉聚在一起,有拿桂花酒来的,有端菜来的……。准备就绪,大家有的敲碗,有的敲桌子,有的拍凳子,有的拍打床沿……齐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啊!祝你生日快乐!”然后,拉开架式,整!划拳、喝酒、上荤段子,不亦乐乎!酒足饭饱,头重乎乎,脚轻乎乎,话多乎乎!把碗、盆拿在手上或扣在头上,边敲打边围着桌子跳,声嘶力竭的吼:“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啊……”
《阿里山的姑娘》《再回首》《千纸鹤》《酒干倘卖无》,《滚滚红尘》《一无所有》……凡是会唱的歌都翻出来唱一遍。唱得最多的还是《阿里山的姑娘》,因为学校年青女老师少,不容易见到漂亮姑娘儿,唱唱过瘾!
第二天,江老头儿说:“咋晚你们都疯了么?"
“嗯!是疯了!想姑娘儿想疯的!"
“哈哈哈!全是坏小子!“
啍!像没年轻过似的!
三山教初二数学,初二有4个班,以初一期末考试成绩为准,成绩好的分在一、二班,叫快班;剩下的分到三、四班,叫慢班。快班是经验丰富的老师教。三山教三班。校长找三山谈话:“第一要务是管好班上的纪律和安全,密切注意学生动向,千万别出状况,辈分千万不能升级;成绩嘛,只要你尽力就行了。"
第一天上课,走进教室,里面追的追,打的打,乱哄哄一团。看到有老师来,许多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只有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还站在巷道里,挤眉弄眼,挠耳伸舌,做着鬼脸,惹得哄堂大笑。
“站到讲台上来!”三山大喝一声。
男生扭头看了看三山,没动,仍得意洋洋的笑。
“站上来!”三山再一次命令。
“凭什么?”
“凭你不守纪律。”
“只有我服的人,才叫得动我。”
“你服那样的人?”
“有本事的呗!”
“什么样才算有本事?”
“单挑能赢我的。”
“单挑什么?”
“篮球!你敢吗?”他挑衅地看着三山。
“单挑!单挑!”大家一齐喊,巴不得把事儿搞大。
课是无法正常进行了。
三山想了想,说:“单挑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大家好奇地问。
“大家必须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排好队到操场。”
“行!”大家一致赞成。
来到操场,三山问那男生:“怎么个单挑法?”
“先进10球为赢。”
“好,你先进攻!”
三山脱去外衣,半蹲下身,两腿平行站立,展开双臂,任随男孩左冲右突,三山脚步灵活,总能拦在男孩身前,把他罩住,趁男生一分神,夺下球快速上篮,球进了!球场上一阵掌声。经过10多分钟较量,三山10比6战胜男生!男生瘫坐在地上,直喘气。
哼,小样儿,还征服不了你!
“服不服?”三山问那男生。
“不服!休息一会儿再来一局。”
“行!”
第二局男生输得更惨。
“服不服?”
“服!服了!”
“叫什么?”
“文杉。”
三山把他拉起来:“听我的不?”
“听!必须听!”
“周老师!能唱歌不?”旁边一同学大声问。
“你们想听,我也可以唱两首。”
“想听!”大家齐声喊。
三山一首《敢问路在何方》就把大家震得一愣一愣的,忘了鼓掌,歌声完了N秒才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再飚一首《黄土高坡》,大家张大嘴巴,傻了眼!
还会跳舞么?有人还在挑事儿。
看来真得露两手儿!
“哼哼,学校跳集体舞,我可是最出风头的!”三山心想。
随即开跳,伸腿、送胯、扭臀、转体,一气呵成!既潇洒又霸气!同学们掌声不断,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山严肃地看了同学们一眼,说:“亲爱的同学们,经过初一,进入初二,学校把你们重新分班,有的心里不服,有的自暴自弃。虽然我们学习有困难,成绩不够理想,但是,我们现在共同努力还来得及,一学期以后,争取回到快班。即使回不了快班,能多学点儿知识,今后哪怕升不了学,学门技术也容易些,何乐而不为呢?我始终认为:优秀的品行比多认几个字,多算几道题,更加重要!我们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好好做人,今后能忠于祖国,忠于自己从事的事业,忠于自己的家庭,孝敬父母和长辈,对人诚实守信,如果再有一门过硬的手艺,走到哪里都是顶天立地的人!谁敢小看你?不回快班又怎样?!”
话刚说完,掌声经久不息。
此后,文杉、德伦等几个顽劣分子,和三山一起打球、聊天,逐渐和三山成了朋友,偶尔还跑到三山寝室来顺点儿零食或剩菜吃。三山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点:义气、耿直,在同学中有威信。无论多顽劣,他们也只是孩子,三山偶尔夸夸他们,他们特高兴,特服三山,什么都愿听三山的。上课规矩了,听不懂宁愿睡觉也不捣乱,别人捣乱还出面制止。课外也不再惹事生非。
班上一个叫吴敏的女生,长一双灵动大眼,鼻梁饱满,红唇小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总有几个初三男生像苍蝇一样在窗子外爬。
三山找她谈心:“你这么漂亮,唱歌又那么好听,千万别理那些人,努力点儿,今后说不定能当歌星啰!”有着歌星梦的她,不但学习努力了,一有空就带着一群女生学唱歌。三山嘱托吴敏的几个好友:“在学校你们就和吴敏在一块儿,别让她单独行动!”
班级管理一切顺利,工作压力不大,三山一旦有空,就抓紧时间认真看书,常常学习到深夜。当年参加成人高考,顺利考入重庆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函授学习。
吃刨猪汤
“周老师,周末我家杀过年猪。爸爸妈妈请你到我家吃刨猪汤。一定要去哈!”小军告诉三山。
“就请我一个么?不去!”
“不是!所有任课老师都要请。”
“哦,那还差不多,好嘛!”
“一定要去哟!”
“好,一定!”
周末,三山还在睡觉,小军就在窗外喊:“周老师、周老师,起床啦!”
“吵吵吵!吵吵吵!好不容易周末睡个懒觉,这么早又被你吵醒了。”
“不早啦!8点过啦,快起来,走得啦!”
三山穿好衣服,推开窗门。啊,一夜雨,到处湿漉漉的,一阵寒风吹来,三山打个寒颤。天寒地冻,路又湿滑,三山想打退堂鼓。
“小军,你回去吧,这回就算啦!下回吧。”
“不,要去!你不去,爸爸要打我。”
“不会的,跟你爸解释清楚,说老师有事儿。”
“不,爸爸要打我!”说完,小军开始哭。
看到小军哭,三山有点儿心软:“其他老师去不嘛?”
“要去!”
“那行吧。”
三山和小军一起去请其他老师。结果大家和三山一样,都不想去。特别是亚君,一个漂亮的未婚女老师,看到寒冷湿滑的天,直摇头。
“你班主任都不去,我们就更不好意思去了。”大家说。
小军苦兮兮的说:“你不去,爸爸要打我。”
大家东说西劝,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才把亚君说动。
一行6人,穿上长统靴,撑着雨伞,出发。
小军家离学校大概有12里地,全是羊肠小道。先下坡,页岩地,表层风化成泥,踩在上面又硬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大家小心翼翼,相互搀扶,慢慢前行。下完坡,顺着河边泥泞小路前行,得全神贯注,否则,可能会摔入河中。田埂多,雨后的田埂,踩上去鞋陷下去,提起来很困难。小施摔了一跤,大家步步惊心!
1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两小时。鞋上裤子上满是泥。还未进入小军家院坝,便见院坝里热气腾腾,人影绰绰。小军爸妈跑到院坝边迎接。
“欢迎各位老师!哎呀,天老爷下雨,说明我不热情,大家辛苦受累了,快进屋坐。”
“说明你大方,天老爷帮你留客,让我们多耍两天。”三山开玩笑说。
“那我们全家求之不得。”
走进院坝,杀猪匠正在打理猪大肠。烫猪的灶还冒着热气,架子上挂满热气腾腾的肉,厨房顶上炊烟袅袅,香飘满院。
迈进客厅,4张桌子已经摆上了凉莱。
“老师们都到了,开席吧!大家坐拢来。”小军爸爸招呼大家。
小军爸爸把三山他们一行领到客厅最上方那桌,而且请班主任亚君和三山上座。三山赶忙推辞:“不行、不行!上席理应由小军的爷爷、奶奶坐,我们这些后辈哪里敢坐?”
“怎么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该你们坐!”
三山再山推辞,最终由小军爷爷和村支书坐上席,陪同6位老师。
这次杀猪酒,小军家请了小军的爷爷、奶奶、叔爷、叔娘、堂兄、堂姐、堂弟、堂妹,村干部以及邻居。坐了满满4桌!小军爸爸是村主任,借杀猪酒联络一下方方面面的感情。
今天的主菜是刨猪汤,每桌一大盆。猪肝、血旺、小肠、瘦肉、白菜、猪油烹调,以盐、花椒、老姜、味精为佐料,端上桌子再撒上葱花,顿时香飘四溢。三山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小军爷爷给每人盛上一碗,说:“这猪是养来自己吃的,一点儿都沒喂饲料,全是喂的草料。尝尝味道怎么样?”
嗯,香!真香!尝一尝,味道美!真美!肉吃在嘴里糯糯的,还粘牙齿!但一点儿都不腻,格外好吃。
接着还上了回锅肉,排骨,糯米粑煎糖肉,炒腰花,凉拌舌头儿……
小军爷爷端起酒杯:“来,我敬各位老师,你们辛苦了!小军调皮,你们费了不少心,谢谢大家!干!”
大家干了一小杯。
小军爸爸端着酒杯过来:“老师们,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小军顽皮,学习不努力,成绩不好,可你们严格要求,尽心辅导,认真督促,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时间,付出很多精力。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特别是周老师,放学迟了小军就住在你那儿,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今天你一定要多喝一杯!小军在学校如果不听话,你们给我打!打了我再请你们喝酒!来,请大家举杯,干!”
“小军在学校很听话呀!无论什么事,安排了都跑得飞快。挺乖的。”亚君说。大家又干一杯。
接着是村支书,小军的叔叔、叔娘、邻居大爷……来敬酒的接连不断。三山一行人喝得脸上红霞飞。不行,再喝下去要醉!热情、纯朴、好客的主人,只要你不下席,他们就会一直来陪,哪怕自己喝醉也一定要陪到最后,直到散席。三山给大家递个眼色,闪!
“小军爸爸,我们已经酒足饭饱了,吃不下了,谢谢!你们慢慢吃。”说完,大家就要离席。
“再喝一杯。天冷路滑,这么远来,不吃好怎么行?”小军爸边说边拉住大家。
“真吃饱啦,既然来了,我们肯定不会客气。你们慢用。”说完,大家离席,小军爸爸还想挽留。
小军妈妈赶紧递烟,上茶。
院坝里,孩子们已经玩嗨了,打陀螺的,把陀螺甩得“叭叭”直响;拍纸块的,手臂伸直,跳起来,使劲拍下去,嘴里还“嗨嗨”直喊;跳皮筋的,脚在跳,嘴在数“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脸上洋溢着欢乐和幸福!
人生第一醉
一年转瞬消逝在风中,三山、胜利、云海、该转正了。
3人走进校长办公室,书记、校长、副校长、主任、工会主席已等候在办公室。
“人都到齐了,先述职,谁先来?”校长问。
“我先来吧。”胜利率先站起来。
“我任初一•四班班主任兼数学教学。在工作中,我牢记党的教育方针,遵守教师职业道德,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默默耕耘,无私奉献,为人师表,爱岗敬业,教育教学水平不断提高,不断增强服务意识。”
“教学工作中,认真做好教学常规:精心备课,不但备教材,还备学生;根据教材内容和学生实际,设计教案,采用适合学生的教学方法。每一节课都做到有的放矢,提高课堂效率;努力调动学生学习积极性,师生互动,突出学生的学习主体地位;采用分层教学,让班上不同的学生能得到不同发展;认真批改作业,通过作业反馈信息指导下一次课的教学内容,不让学生留下问题。”
“班主任工作中,搞好德育工作,管理好班集体。开展丰富多彩的班级主题活动,把培养学生高尚情操、健康审美情趣、正确的价值观和积极的人生态度寓于活动之中,并始终贯穿于日常教育教学之中;充分利用各种资源,适时适度地进行德育渗透,达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在这一年中,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提高课堂效率,学生成绩很好;学生身体健康,人格健全。班集体和谐,学习风气浓厚。各方面都取得较好成绩——路漫漫其修远,我将更加努力,使自己日臻完美。”
3人先后述职完毕。
“听了他们3人的述职,大家充分发表意见,谈谈你们的看法。”校长对各位领导说。
“3位同志都能很好地完成学校交给的教学任务。能够认真备课,认真上课,认真批改作业,辅导学习有困难的学生,从测试成绩看,教学效果都不错。任了班主任的,能管理好班级,积极和家长沟通,家校密切配合,共同教育好孩子,我同意他们转正。”教导主任首先发言。
“3个同志德才兼备,师德师风没问题。符合做为人民教师的要求,我同意转正。”陈书记表态。
“3个同志都能很好地完成学校交给的各项任务,积极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也支持工会的各项活动,我同意他们转正。”工会主席说。
“大家的意见我都同意。这一年,3个同志的表现都很不错。热爱教育事业,干好本职工作,积极融于集体,能圆满完成学校交给的各项任务,是合格的人民教师!大家一致同意三山、胜利、云海3名同志转正!”张校长宣布。大家响起热烈的掌声。
3人正准备离开,校长说:“别慌走!还有一项重要考核!”
“还有什么?”3人疑惑地问。
校长面带微笑,拉开抽屉,拿出几瓶沿江老白干,4个酒杯:“还有这项最重要的考核!”
工会主席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大袋花生倒在办公桌上。
“你们一个一个来,先和我们5人每人碰1杯,然后再每人划4杯——谁先来?”
3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吭声。
“怎么?怂啦?”
“我们喝酒不行!”
“男子汉不喝酒可不行,今后喝酒的地方还多着呢!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撑起。今天放开干,都试一试自己的酒量,看看自己到底能喝多少?”
看这形势,今天是躲不过了,三山把心一横,说:“我先来。”
“好!就该这样。”
三山端起1杯酒,双手捧着:“张校长,感谢你的关心和帮助,我敬你!”说完,和张校长的酒杯相碰,一抬头,一仰脖,一饮而尽。一股又热又辣的液体从三山的舌头、咽喉、食道,进入胃,紧接着全身燥热。三山又和另外4位领导一一干杯。
“好,有气势!”张校长说,“再来划4拳。”
三山感觉全身燥热得不行。
“六六大顺,全家幸福。”每一拳,不出两回合,三山准输。4杯酒,三战二胜,输家喝3杯,赢家喝1杯。一圈下来,三山一次都沒赢,一共喝了15杯。
“哈哈哈,你全输啦,不服可以重来!”刘主任说。
“不敢啦,不来啦!认输。”
三山明白:几个老江湖,手一齐伸,声音比你稍微慢一点点儿,你准输。无论划多少拳,必输无疑,早投降早好!
三山感觉头很重,胃里的东西往外涌。此地不能久留。三山站起身:“各位领、领导……你、你们慢……慢喝,我、我走了……”三山步履蹒跚。
出门风一吹,酒劲更上头。三山觉得路越来越窄,地越来越斜,身子摇摇晃晃,不听使唤;想往左,偏向右;想往右,偏向左。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拼命往外涌。几次差点儿摔倒。恍惚中,三山不知碰上了什么,赶紧抱住——“哇”!胃里的东西喷涌而出!
三山感觉全身无力,手虽然抱住了什么,但不起任何作用,身体仍然向下、向下……最后什么都不知道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山才醒来,发现躺在自家床上,窗外天已漆黑。三山感觉口干舌燥,勉强起床,仍感头重脚轻,支撑着倒了一大杯水喝。三山想:李白能醉里挑灯看剑,斗酒百篇,快活似神仙。为何我醉了却是这般难受?一无所知。
单身汉不快乐
学校单身男10多个,年长的已近30岁,有点儿心慌。单身女两枚:文霞和亚君,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走路眼睛看天,对男教师不屑一顾,据说还放出风来:宁愿找城区的待业青年,也决不找区乡的老师。她们嫁入城区的决心坚如磐石。笃哥一米七,浓眉大眼,刀削斧砍的脸极像刘德华,加上他喜欢模仿刘德华唱歌,人称”小华仔”。文霞幼年丧母,父亲在遥远的上海工作。她和奶奶相依为命。笃哥一直坚持跟霞妹家挑水,照顾老人,逢年过节送礼物。即使这样,依然没能打动霞妹。半年后,霞妹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城乡建委的矮胖小子调走了。弄得笃哥很长一段时间不和大家交流,下班独自关在家里。
供销社有两女孩儿,单身汉们有事无事就爱去那儿晃。大家商量:帮笃哥介绍女朋友,让他用新恋情疗旧伤。找人去供销社给“盘子脸“女孩做媒。结果人家一听是老师,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算啦,不考虑,工资太低!"
太伤自尊了,歧视!对教师行业赤裸裸的歧视!一个小眼睛、单眼皮、塌鼻梁的供销社“美”女,都这么瞧不起老师,让老师情何以堪?!
唉!谁叫咱们工资只有九十几?
她们口口声声视金钱如粪土,原来就是掏粪的!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破了学校单身汉生活的平静!
“治文出事了。”
“出啥事了?”
“把他们学校代课老师的肚子搞大了。”
“有啥关系呢?结婚就是噻!”
“可是治文不想结婚。”
“那不得行啰,把别人肚子弄大了想赖账,人家怎么活呀?”
“就是啊!人家女孩父亲找来啦,要学校领导必须给个说法。”
“治文也是!不想和别个结婚就不要和人家发生关系噻!肚子弄大了又不想结婚,哪有那么好的事啰!姑娘儿家,弄个大肚子,传出去,哪个还敢娶嘛?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么?”
“就是、就是!碰到治文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开完全乡教师大会,单身汉们把治文拉到胜利寝室,轮番拷问:
“把别人肚子弄大了,有没有这回事?说!”
治文低头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肚子弄大了,为啥又不想结婚呢?”
“我没得好喜欢她得!”
“没得好喜欢为啥又要那个呢?”
“你们不了解情况。”
“啥子情况嘛?说噻!”
“你们在中心校,体会不到我们的感受。我那儿离中心校10多里地,走路要两个多小时。每天放学后,孩子们一走,学校就剩下我和她。此外就是几座光秃秃的山和几间教室,除了她,连个说话的都沒得。只有你看我,我看你。为了省钱省事,也为了减少孤独,我们一起搭伙煮饭。煮着煮着就那个了。”
“那就结婚噻!”
“真要结婚。我感觉又不是很喜欢她,怕今后后悔。”
“不想结婚就不要那个噻。”
“唉!都是孤独,寂寞惹的祸。特定环境里,大家都没控制住。”
“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不要光图快乐,男人要负责任!”
治文的事没结束,三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一天深夜醒来,三山胸口剧烈疼痛,痛苦的呻吟惊醒了邻居。胜利和刘主任连夜把三山送到条件极差的乡卫生院。也只能送到乡卫生院,因为金峰乡每天就只有一趟客车,晚上从沿江开来,在金峰过夜,早上开回沿江。车停在乡政府里面,没有固定的发车时间,以司机睡醒为准。这次5点半去,车开走了。下次4点半去,可能司机6点也不发车。乡政府大门紧锁,坐在外面石头上,冻得全身冰凉。即便这样,每次乘车也都爆满,不说坐,连站都困难,挤得人气都喘不过来,坐一次伤一次。经常开全区教师大会,还不得不去,有时车在路上坏了,迟到还要被批评!不容分辩的,越分辩越挨批!“革命工作没有理由可讲!”伤心啊!在卫生院输了两天液,三山病情才缓解,也没查出病因。三山的小姨住金峰街上,她说肯定是屋子太潮湿的原因,叫三山别住那儿,搬到她家吃住。
初恋也苦涩
一天,小姨对三山说:“穿上你小姨父的西装,今晚粮站的何大姐要来给你做媒。”
“我这样子恐怕别人看不起哟!"
“她们主动提出来的,应该没问题。”
三山和姨父张罗了一下午。6点,何大姐带着一女孩来吃晚饭。女孩矮胖矮胖的,身高及三山的肩膀,圆脸大眼,皮肤白皙,一说话就笑,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虽不及英子漂亮,但还算可爱。
坐上桌子,何大姐首先喝了口鸭子汤:“嗯,好喝!”然后又吃了一块鱼,“嗯,味道不错!”
放下筷子,何大姐接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单位小刘,轮换她爸,去年到我们单位工作,老家就是本乡的,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她勤快、本份,工作认真努力,是个好女孩儿。今天介绍你们认识,试着交往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缘份。”
接着,小姨也热情地介绍了三山的基本情况。
第二天下午,三山和伙伴们正在打球。远远看见两个人。大家停下来,说:“咦,好像有美女哟!”越来越近,三山见是何大姐和小刘。
何大姐一边招手一边喊:“小周!快来快来!"
“噫,要搞着!”大家起哄。胜利和云海向三山挤挤眼,说:“你好好陪美女,需要我们做啥,尽管吩咐,我俩万死不辞!”双手抱拳一拱,头一低,“嗤嗤”偷笑。
三山跑过去。何大姐说:“我们没来学校逛过,今天你带我俩逛一逛!”
“行,学校小伙儿多,风景好!”逛了一圈,何大姐说:“哎呀!我要给娃儿检查作业,先走了,你们再耍一会儿。”
夕阳的余辉照射在操场边的大石上,三山和小刘坐在上面。
“我像雾像雨又像风,就是不像人,这模样我自己都不喜欢,没吓倒你吧?”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你不差,只是皮肤不是很好而己。看人不光看外表,内心比外表更重要。况且你有知识有文化,我初中都是混毕业的,我还怕你瞧不起我噫!”
“嗯—— 哪敢瞧不起你哟,你挺好的!"
“你经常帮你小姨挑粪、种菜、带小孩,那么勤快,能吃苦的人,一定不错。“
“你咋知道的?”
“你经常从我们围墙边过,我看到的。”
“你偷看我嗦?”
“不是偷看,光明正大的。”
……
两人隔三差五见一次。
月光下,三山送小刘到楼下:“你先上去,我看到你寝室灯亮了再走。”
“你先走,看不见你了我才上去。”
“不,你先上去。”
“你先走!”
拉着她的手,一股电流瞬间涌遍全身,三山不想走,小刘也不想上去……
今天冷,我摸摸你的手凉不凉。寒风中,三山紧紧握住小刘冰凉冰凉的小手……
“你看那是啥?”三山一指天上的乌鸦。
“老鹰。”
“错,是你。”
“呸,讨厌!”小刘一脸不悦。
三山指着地上一条黄狗:“你看,我在追你。”
“哎呀,讨厌!”这次是撒娇。
……
送小刘回家的路上,一只小黑猪正在拱白菜。三山说:“你看,你是那颗白菜,我是小黑。唉,老天不开眼啊,好白菜都被猪拱啰!”
“哈哈哈!小猪猪撞大运啦!”
……
“老师叫小朋友用 ‘但是’造句。小朋友说‘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是又大又圆’。”
哈哈哈……
小刘看三山打篮球,三山说:“你是篮圈。”
“我是空心么?”
“不是,我是篮球,总是主动往你怀头送。”
“讨厌!”
……
看见路边的小花,三山一定会摘下送给小刘。
小幽默、小笑话、小故事、小魔术、小花朵、小浪漫,总能带给小刘快乐与惊喜, 三山喜欢看小刘笑的样子。
教师宿舍楼已修好。双职工优先,单身汉两两自由组合,以工龄算积分。三山跟一老单身汉组合,分到一套一楼两居室。
“厨房垃圾遍地,桌凳满是灰尘。我看倒都不舒服,你们住起安逸么?”小刘一边念叨,一边打扫。她每次来都会把屋子统统清扫一遍,把脏衣服洗净,把桌凳抹亮。
小刘告诉三山:“我爸妈、妹他们都回来了,另外还有客人,叫我们中午回家吃饭。”
这不就是要见丈母娘么?女婿终究是要见丈母娘的!三山虽然紧张,但还是准备好礼物,按时上门。原来小刘的妹妹今天相亲。那小子家住重庆城郊,家庭条件优越,身穿毛呢大衣,脚蹬牛皮鞋,还擦得锃亮,头发吹得毕直,打上摩丝,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席间,大家不停给他夹菜,谈笑风声。除了小刘,没人理三山,更没人给三山夹菜。她爸妈从头到尾,基本没跟三山说话,也没正眼瞧三山。饭后,三山匆匆告辞。晚上小刘又叫三山跟她一起回家吃饭,三山说头疼。
“怎么会突然头疼呢,装的吧?”
三山不语。
“走嘛。”
“不去,懒得看别人脸色!”
“我知道你不高兴,坚持一下嘛!这一关必须要过呀!”
“你爸妈那截然不同的态度,太伤自尊了,就算不同意嘛,起码也应该给我一个普通客人的尊重噻!”
“我说他们了,别急,慢慢来。你是跟我过,又不是跟他们过。只要我认定你,他们左右不了我,你怕啥子?只是希望你们关系不要搞得太僵。"
“算了吧!今天就不去了,下次没客人再去。”
“他们很少回来,去嘛!”
“去把大家都弄得不愉快,何必呢。”
“那我自己回去啦!”
“你回去吧!”
小刘带着不悦走了。没过多久,她就哭着回来了。三山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刚一到家,她爸就问:“你一个人回来的?正好,我们都不同意你跟他交往,今后你就别和他来往了。”
“为什么?”
“他们说你工资又低,长相又差,受过伤害的人脾气怪,跟你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你怎么回答的?” 三山继续追问。
“我说,工资慢慢会涨噻。也比我少不了多少!长相好拿来又不能当饭吃。只要他对我好就行!”
三山沉默未语。
“但我爸说,你还年轻,见的世面少,很多事情你不懂。贫贱夫妻百事哀。真正接触到柴米油盐的时候,你才知道缺钱的艰辛,到时矛盾就出来了……听我的没错,别跟他来往了!”
“那你的态度呢?”
“要!”
三山心里掠过一丝暖流。
“我爸说,道理讲完了你都不听,你要气死我么?再跟他交往,你就别进这个家!”小刘哽咽着说道,“我回答他,不进就不进!我转身就走。”
三山抬头看了一眼泪眼涔涔的小刘。
“我爸说,今天你要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我没理他,继续走,二嫂和我妹拉也没拉住。我、就到你这里来了……”话没说完,小刘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三山听了小刘的话,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小刘为了他那么坚定;难过小刘为了他跟家人闹翻了。此时此刻,他不知该怎么来安慰小刘。沉默一下,他给小刘煮了碗鸡蛋面,端到她面前,默默地看着她吃完。
当晚,小刘就在三山宿舍住下了。
“把地拖一下。” 小刘吩咐三山。
“今天都拖3次了,还拖?”
“叫你拖,你就拖嘛,哪来那么多空话。”
“每天不拖三四次,你过不倒!拖多了有湿气,对人不好!”
“乱说,给自己偷懒找理由!”不管三山愿不愿意,小刘每天非得叫三山洗澡。小刘住单间,没有洗澡的地方,得提水到公厕去洗,冬天又冷又麻烦。
“走,帮我提水,洗床单去。”
“上周才换,干干净净的,洗它干啥?”
“哪里干净嘛?10来天该换了噻!我洗都不怕,你提个水还推三阻四干啥子?”小刘硬把三山拉出门。
三山闲了拉拉二胡。
“拉得跟杀鸡杀鹅差不多,难听死了。唉,受不了,别拉啦!”天啦,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 三山无奈地摇摇头,从此,二胡高挂。
小刘除了爱织毛衣,还是爱织毛衣。
不久,小刘的父亲为了把小刘和三山分开,申请把小刘调到了西江粮站。
三山想,这下和小刘的事可能结束了。俩人性格差异大,兴趣也不同,现在又相隔那么远——唉,算了吧,分了可能对大家都好。
小刘所在的粮食加工厂上3天耍3天,每到假期她都会到三山这儿来。
“你爸妈让你来呀?”
“我要来,他们也没法。”
“不吵你么?”
“吵他的!不管他们!”
走进婚姻
三山见小刘跟他在一起的态度那么坚决,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坚定了有点儿动摇的心,决定申请调动。三山分析:金羽属城郊,不容易调进去,双峰和平滩处在交通要道上,竞争也挺激烈。银峰和西江隔江相望,虽然离城只有一二十公里,但交通不便,主动申请去的人不多。既靠近西江,竞争也不激烈,比较理想。
韩书记对三山说:“银峰是我老家,钟文教是我老师,我去帮你做做工作,调银峰应该没问题。”
三山所教班级顺利毕业。孩子们用自己挣的班费,买了水果、糖、瓜子、花生、茶叶……邀请所有任课老师和校领导,举行告别晚会。
晚会由吴敏主持。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大家晚上好!
明天,我们就将离开学校。今晚,我们欢聚在此。用我们幼稚的方式,向辛勤的老师,表达我们的爱!请听诗朗诵《教师礼赞》:
多少个季节轮回,多少个春夏秋冬,
你是红烛燃烧着亮丽的生命。
奉献几多血汗,却不求青史留名,
你用真情传播智慧的火种。
像那春蚕献出一生的忠诚,
像那冬梅吟唱着早春的歌声。
啊!光荣的教师,辛勤的园丁。
桃李芬芳是你的欢乐,默默奉献是你无私的心灵。
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灯火长明,
漫漫的长夜里有你伏案的身影。
青丝之间添华发,三尺讲台荡笑声。
你用爱缩短心与心的距离。
你是那阳光融化冷漠的冰雪,
你是那向导引人走出科学的迷宫。
啊!光荣的教师,辛勤的园丁。
桃李芬芳是你的欢乐,默默奉献是你无私的心灵。
……
接着,孩子们用歌声和舞蹈,表达对老师的爱和依依不舍之情。
孩子们唱啊,跳啊,哭啊,笑啊,直到凌晨也不愿离开。
8月下旬,三山拿着调动申请去学校盖章。人事已变,新校长是三山的恩师。他对三山说:“别走,给我撑起。你先干干教导副主任!熟悉熟悉行政工作,今后机会还很多……”他想打通三山的任督二脉,让三山有大的长进。无奈三山愚钝,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协调好了,只要您在申请上盖章,我就能走。女朋友的父母本来就反对这门亲事,我不走,女朋友就没啦。情况特殊,请你谅解!"
“好男儿何患无妻!何必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您别开玩笑了,乡村老师找女朋友有多难您不是不知道?我校都还有那么多单身汉!我好不容易才耍个女朋友,要把握住机会。”三山软磨硬泡了半天,老师才很不高兴地把章给他盖了。
三山调入银峰乡中心小学校。它坐落在银峰山半山腰。每天上、下午各有一趟到新店子的车经过这儿。通知8月30日下午报道,3点钟开会。三山上午9点到校,想早点来打理内务。学校冷冷清清,没人搭理他。校长办公室空无一人。三山无所事事,东晃西晃打发时间,走完银峰街用时不到3分钟。好不容易挨到11点,终于碰到一个师范校同届的校友。她带三山去找挍长。校长得知三山是新老师,热情地说一句:“欢迎、欢迎!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处理点儿事。”就自顾忙碌。
下午1点钟以后,老师们才陆续到校,原来多数老师都住在城里。开完会,大家各自散去,三山只好到城里姐姐家住一宿,第二天再来接待学生报名和分寝室。
学校共有两栋土瓦结构,墙壁斑驳的平房,1栋全做教室,另1栋双排房有的做教室有的做寝室。
三山任三.一班班主任兼语文教学。
教室屋檐上绑一根木棒便是旗杆,前面是一块不大的土坝子,升旗在这儿进行。体育课和课间操在外面那块更大的土坝子上进行。做操、播通知,靠高音喇叭。
周一升旗,班主任组织好学生带队参加。国歌奏响,国旗缓缓升起,孩子们有的低头弄手,有的在说笑,有的弯腰驼背,勾肩搭背,极少有人敬队礼和唱国歌。回到教室,三山满脸不高兴。孩子们看到三山表情不对,赶紧端坐好,安安静静地看着三山。
“今天升旗仪式你们表现好吗?”
“不好。”
“以前也这样吗?”大家都不吭声。
“会唱国歌和敬队礼吗?”大家都摇头。
“孩子们,一说到爱国,有的人就会笑,觉得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离我们很遥远,跟我没关系。其实爱国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升国旗是件严肃、庄重的事,立正、行队礼、高唱国歌,这就是爱国;语文多识字,写好字,说好普通话,热爱我们的语言和文字,这也是爱国;热爱祖国的山河,热爱民族的历史,这也是爱国;奉公守法也是爱国。不要以为一定要干轰轰烈烈的大事才叫爱国,上战场打敌人当英雄才叫爱国;做好身边的小事也是爱国。你们都上三年级了,连国歌都不会唱,队礼敬不好,是爱国的好孩子吗?”
“不是!”
“今天,我们就来学习敬队礼、唱国歌。今后升旗谁做不好,谁不大声唱,我让他在操场上做好唱好再回教室!听到没?”
“听到了!” 孩子们响亮而整齐地回答。
三山分到1间10平米左右的寝室兼做办公室。三山和光远、昌文搭伙煮饭。双排房,中间巷道自然就成了厨房,一到煮饭时间,巷道里烟雾弥漫,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响不停,场面颇为壮观。弄完饭得把炊具收回寝室,因为六年级和幼儿班就在旁边,否则,孩子们会拿它当玩具或武器。
一天,3人正好都没课,一起上街买菜。光远和昌文前头买,三山跟在后面。买了3.9元的鸡蛋,光远给4元,站着没走,等着找补。老大爷补完钱,等光远、昌文转身离开,就小声念叨:“P老师酸得很,1角钱都要补!别人两三角钱都不要补。”三山一听火冒三丈:“你说啥子,你还要脸不?喊你补钱就酸,不喊你补钱就不酸?你喊多少我们就给多少,没跟你讨价还价,你还说老师酸。明明是你想占别人便宜,反而说别人酸。老师不偷不抢、不贪不占、光明正大、辛辛苦苦挣点儿微薄的工资,没让你占便宜你就说老师酸。你再说我跟你没完!”老头自知理亏,不答话,光远、昌文把三山拉走。
夜来无所事事,单身汉些就把教室里的桌凳拉开,提来放音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跳舞。幼儿班李老师带来一胖墩墩的女孩儿。
“可以跳一曲吗?”三山很绅士的一伸手。女孩儿高兴地站了起来。
前进、后退、旋转,女孩儿配合很娴熟。一跳便知是舞林高手。
“美女,是李老师的同学吗?”
“不是。是闺蜜。”
“哦,没见过。”
“我可见过你。”
“真的?”
“当然。我家离这儿近。在街上见过你。你没注意我。”
“是吗?不可能哟,美女我不可能不注意。”
“说明我不是美女呀!”
“哈哈哈,你太厉害啦!你是美女,我眼瞎。”
“敢告诉我名字吗?”
“有什么不敢的——肖潇。”
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除了跳舞,有时也一起逛马路,一起弄饭吃,喝小酒儿。小肖偶尔会单独到三山房间聊天。
小肖说:“老师好!有文化,教养好,适合做老公。要不是我将要顶替我爸到铁路上工作,我也去考老师。”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三山。
三山笑而不语。小肖不是三山喜欢的类型,没感觉,装懵懂。况且小肖的哥哥是小混混,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小刘来学校耍假,有人告密。
晚上,小刘问三山:“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你父母都还没同意,再说吧。”小刘一夜不理三山。
再来耍假,小刘说:“我又怀上了!”
“做了吧!”
“不能再做了,医生说再做今后可能怀不上。不做了。结婚吧!”
三山不语。其实三山很犹豫。小刘为了跟他在一起,在家受了很多委屈,三山很感动,可是他们性格差异太大,没有一点儿共同爱好,今后怎么过?况且三山心灵深处旮旯角里还留有英子一点点儿位置。
小刘很不愉快地走了。
周末,三山到姐姐家,爸爸对三山说:“你和她耍那么久了,该结婚了噻!她家里那么反对,都一心一意跟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嘛!况且她勤快,对我和你妈又好。你还想怎样?她说她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你看怎么办?赶紧把婚结了,别惹麻烦!”
再到学校,小刘带来了结婚证明,她说:“我证明开好了,肚子里已有了,不结婚我就不走。反正我已没脸见人,不结婚我就是死也死在你这儿!你看着办!”
校长劝三山:“小刘人不错!证明我已给你开好啦,把婚结了,安安心心过日子。”
没有婚纱照,没有花轿,没有车马,没有婚宴,就给同事们发点儿瓜子、糖果,三山父母给500元线,买一台半自动洗衣机,组装1台14英寸黑白电视,把证一领就算结婚啦!
就这样!就这样!三山在不悲不喜中,平平淡淡中,或者说还有点儿不情不愿、略带麻木中,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第三章 重逢又诀别
赛课相逢
沿江撤县建市,撤乡并镇,银峰小学并入中江镇,纳入城区管理。
“中江片区《思想品德》赛课,谁愿意去?”校长问,会场一片沉默。
“没人报名,周三山,你去吧,嗯?你年轻,精力旺,有干劲,有激情。”
三山没参加过赛课,也没见识过赛课。他想,赛课可能就是把课备精细点儿,讲得生动点儿,上得有激情点儿吧。
经过抽签,三山第一个上场。教材上就几句话,几幅图,三山收集了故事,画了简笔画,将简单的内容上得生动有趣。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板书简单明了。三山自我感觉良好。
然后看别的选手上。
第二个出场赛课的是城区树人小学的代表。
上课铃还没响,她的团队就帮她搬大彩电,安DVD。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教室,英子?真是英子!几年不见,英子成熟高雅,端庄大气。比原来略略瘦了些,更显高挑。她穿着一袭得体的红色花边长裙,脖子上围着丝巾,乌黑清幽柔顺的秀发整齐地披在肩上,略施粉黛,朱唇杏眼柳眉,满目含情。三山有些激动。英子课讲得生动有趣,课件准备得很充分。每一个故事都有动漫、视频资料配合。大大地激发了孩子们的兴趣,孩子们情绪高涨,积极互动,故事表演的时候,把手举得老高老高,生怕老师看不见。
听了英子的课,三山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英子已经遥遥领先了。
英子上完,也来听课。
三山起身迎上去,英子看见三山的一刹那,愣了一秒,随即张大嘴巴,指着三山,刚说个“你”字,发觉人多不妥,不再说什么,满面笑容,迎上来握住三山的手,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调到银峰了,现在归中江管。”
“哦,好!毕业后还没见过你!见到你太高兴啦!现在听课,中午一起吃饭,再聊。”
“好。”
后面的课,三山印象比较模糊。
“老板,鱼香肉丝、萝卜炖排骨、清炒小白菜、两碗豆花。”三山刚点完菜,英子飘然而至。
三山赶紧拉开凳子,夸张地用衣袖擦了擦,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仙女请坐。”
“哈哈,顽皮!”
“老师批评得对,学生改正。”
“刚才过来,到美文的住处看了看,没人。本来想喊他一起来。慕容、文静前两年也分别进城了,他们离得稍远一点儿,今天来不及联系。有机会再约。”
“对呀,沒见过他们,十分想念的。也不知美文长高点儿没?”
“哈哈,一辈子都要长呀?”
“他寝室没人,去办公室找找呀。”
“他虽然还住在学校,但已经借调到广播局去了。中午也许不回来。不凑巧就下次吧。”
“哦,到广播局去了呀?!好呀,比在学校好!他普通话这么好,到广播局更有发展。”
“嗯,但是广播局经常要出去采访,还是比较辛苦的。说说你吧,几年不见,都干什么去了?”
三山把自己分到金峰,辗转调到银峰,沿江撤县建市,银峰划归中江,以及结婚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你呢?仙女。你是上天了,还是一直在人间?找到董永哥哥没?”
“我要是仙女,就把你变成哑巴,不让你说话。我进树人后,学校安排名师白老师带我,白老师爱思考,有自己的见地,善于创新,上课很有艺术,孩子们很喜欢她。她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家长也很喜欢她。她指导我参加了多次赛课,效果都比较好!”
“难怪!刚才听了你的课,我感觉有点无地自容,和你差距太大了。你们出来赛课,还有专门的老师指导呀?”
“当然呀!你们没有吗?我们赛课,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代表学校。任何老师赛课,都有一个专门的团队帮助进行教案设计,教案成熟以后,还要反复打磨,在校内不同班级反复上,反复修改,直到大家都认可为止。领导重视,集体智慧,课堂质量肯定不一般。”
“唉,这就是城乡差距。我们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不过,这次出来,确实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今后我再参加赛课,你指导我一下,行不?”三山认真地说。
“可以呀!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谢就怎么谢!哼哼!”眼神挑逗地看着英子。
“讨厌!”
“找到哥哥没?”
“华子经常来信。我告诉他不可能。他说我是嫌弃他分在偏远农村,嫌弃他穷。他停薪留职到深圳去了,叫我等他,他要挣很多很多钱,再来找我。我告诉他,我根本不是嫌你分在农村,也不是嫌你穷。一是没感觉,二是咱们很多看法想法不一样,也就是三观不合。虽然你对我很好,我很感动,但感动不是感情!我跟他讲得很清楚了,希望他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加,能慢慢明白过来。不再一根筋。你明白我的想法不?”英子问。
“明白。你就是想找一个你一见到心头就怦怦直跳的那种,但是你要把心捂紧点儿哈,谨防跳出来哟!”
“呵呵,我好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可惜现在还沒有!感觉这东西真怪,说不清楚。”
“好吧!你就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柔……”三山唱起来。
转机出现在《自然》说课比赛。提前20分钟抽取说课内容,每个参赛选手都只有20分钟的准备时间,这就特别考验选手的基本功和个人素质。说教材,说教法,说教学过程,三山对重、难点的分析、把控,学具的准备,突破难点的方法,都让台下的评委不断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经过激烈的角逐,结果终于揭哓:三山以0.5分之差排名第二。因为第一名冯老师代表沿江参加过重庆市的比赛,而且获得一等奖。评委的点评是:两个都说得很精采,不分伯仲,但冯老师更稳,细节把握得更好一点儿。
抉 择
银峰小学划归城区管理以后,改善办学条件,修建新教学楼很快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新教学楼的选址在老校区对面,中间隔一条小溪。小溪还保持着原始风貌,溪水清澈,没有一点儿污染,两边竹林成片,夏夜没有月亮,星星也稀稀散散,看什么都模模糊糊,正是看萤火虫的好时候。
沿着学校背后的公路往上走,不一会儿,整条山谷尽收眼底。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山谷里一闪一闪的,像一条蜿延扭动、金光闪闪的巨龙,蔚为壮观。路旁有一块乌龟似的大石头,爬上去,站在上面,张开双臂,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说,眼睛定定地看着山谷里舞动的巨龙,看着看着,看着看着……身体感觉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慢慢飞升而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无限爽!
设计图上,小桥飞架连通两校区,桥上亭台楼阁,桥下睡莲唯美,流水潺潺,整个校区静雅清幽,是学习和生活的好地方。想想都美得让人睡不着。
计划没有变化快。最后只兑现了一栋3层的六角形教学楼。由于此地原来是稻田,地质较软,还不能硬化,操场只是简单地碾压了一下,一到下雨天,操场上全是泥泞。低年级的孩子觉得好玩,赤着脚到操场去奔跑打仗,弄一身水一身泥,家长和老师都哭笑不得。老师们穿着长长的统靴,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冀冀地涉险前行……
师生们找来煤炭灰铺出一条路,几次雨后,又恢复原样。再铺,再泥泞……往复循环。
学校条件在逐步改善,但随着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粮食系统失去垄断地位。小刘所在的粮食加工厂以前是计划生产,完成计划,便衣食无忧;而现在,计划没了,市场化了,大家的思想却未转变,还在等计划,不主动出击找业务,所以效益越来越差,工资无保障,常常拖欠。小刘休完产假上班,孩子周舟没人带,岳母只好来帮忙。岳母还带着小刘哥哥的两孩子。小刘分到的是1室1厅,30多平米的小房子,要住6口人,只得把厨房搬到阳台,厅改卧室。小刘和舟儿住小间;小刘父母及两孩儿住大间。三山的工资,除了在银峰的基本生活和来回交通费,全部上交。每到月底,也没钱买奶粉,时常靠姐姐接济才能度过。三山常常为奶粉钱发愁。
城区学校开始制校服,利用周末,三山到熟识的学校跑跑,看能否拿到订单。跑了一大圈,一无所获,而交通费、烟钱、小酒儿钱反倒开支不少。回到家,小刘在耳边唠叨:“你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哦!一分钱没挣到,反而贴进一大截。别再问我要钱了,要也没有!奶粉钱都没得啦。”
盲目的跑不是办法,经过思考,三山决定从最熟悉、几率最大的地方做起。
三山找到校长:“我们划给中江镇好歹也算城区学校噻!制套校服穿起,参加活动也要体面点儿。我叔叔、小姨都在朝天门做服装批发,我去拿可以便宜很多,然后比市场价便宜点卖给学生,家长也高兴。”
“我也想啊,统一的校服穿起搞活动肯定要风光些噻,可是钱不好收啊!家长如果闹起来,不好收场啊!也不知上级领导是什么态度。”
“银峰菜农多,经济条件较好。每到春节前,家家户户卖菜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等那时再收费应该容易些。”
“这样吧,我写个申请,你拿去找镇里分管领导,他如果签字同意,我这儿没问题。”
三山找到镇分管领导,领导说:“只要你们和家长协商好,家长没意见,就可以做,不用签字。”
三山将领导的意见告诉校长,校长说:“你去拿几套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样品来,把价格表拿来,我通知每班来几个家长代表,让他们来选择、定夺,看能不能成。”
10多个家长代表认真查看了衣服的面料、质量、做工,选择颜色、款式,几番讨论商量以后,愉快地定制了学生的校服。有了这份合同,后面工作好做多了。三山又陆续拿到了周边几所兄弟学校的订单。忙活半年,三山挣点儿钱回家,媳妇愉快地全部收走,连藏在鞋底的私房钱都收走了,一个死角都没留,小刘不当侦探还真是浪费了人才!
加工厂有一间门市,单位推出:承包经营,自己挣工资,自负赢亏。加工厂无人愿去,小刘资历最浅,被强行派到门市。
小刘做生意钱足称够,童叟无欺,保质保量,薄利多销,微笑服务,生意较好。可是从粮站进货,品种单一,价格较高,到月底结帐,除去房租水电,所剩无几,连工资都远远不够。这怎么整啊!小刘整天愁眉苦脸,心里苦啊!三山建议她调整思路,自己进原料,自己配饲料,这样每吨有五六十块钱的利润。批发、零售兼营。自己到农户手中收谷子,拉回来加工,再销售,利润可以提高许多。
暑假,三山帮小刘到西江收谷子,车子说好下午5点来,三山和表弟把1万多斤谷子一麻袋一麻袋扛到公路上,6点过司机带信来说车子坏路上了,明天早上才能来。没办法,扛回去明早还得扛出来。三山和表弟今晚只能在路边过夜。
皓月当空,月光如银,给山、树、房屋都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蛙声一会儿此伏彼起,像对唱;一会儿万蛙齐鸣,像合唱。头枕麻袋,蚊蝇扑面,拍打不停,仍被叮些大疙瘩。三山把装谷子的麻袋并行排列,睡在上面,凹凸不平,一会儿就腰酸背疼,难以入眠。
“哥,还没睡着么?”
“你不也没睡着么!那么多蚊子,怎么睡得着?”
“哥,我们到山上去,这山坳里没风,山上有风,就没蚊子叮咬啦。"
“真的?”
“真的!不信上去试试。”
步上山顶,凉风习习,舒服多啦,谷子也在视野范围内。正好有一石坝,躺在石坝上,侧身倦缩,手臂当枕,不久便沉沉睡去。
1个月饲料卖了30多吨,大米销售了10多吨,除去开支,利润比两个月的工资还多。
“你干脆停薪留职,回来共同经营门市。”小刘劝三山。
“算啦!这个不长久,生意不好,养不活我们,生意好了,单位肯定要收回去。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个帮工。我不去上班,学校就只能请人代课,别把孩子们耽误了。况且领导也不会同意我停薪留职。我读的师范,只会教书,别的也不会,停薪留职几年,到时书也不会教了,我不就成了废人?算啦,我还是干我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就只顾自己,不管我!”
“我怎么不管你了?不是叫你请一个人吗?”
“请的人哪有自己人肯卖命?”
“沒办法,只有辛苦你了。”
“别人都可以停薪留职出来做生意,你为什么就不能?”
“别人是别人。别人学校有多余的老师。我们学校差人。”
“你就是不想干。不心疼我!”
“我心疼,心——疼——得很。”三山用手捂住胸口,做出疼痛状,“周未和假期,我带病帮你跑前忙后。”
“一说正事你就扯。怎么成了帮我?我辛辛苦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难道不可以为家做点儿牺牲么?”
“施主无理取闹,贫僧告退。”三山逃离家门。
不料真是一语成谶,小刘经营合同未满,单位就闹着要收回门市——当然,此是后话了。
诱 惑
三山已收到调入逸夫小学的函。
趁着还未开学,三山到涛哥家耍,涛哥说:“调到城里安逸了噻!”
“安逸什么?”
“可以补课挣钱噻!”
“难道调进城就是为了补课挣钱?”
“城里的老师都在补。”
“是不是哟?”
“我两个娃儿都在补,一年级就开始。”
“你娃儿成绩好差么?”
“不差耶。”
“不差为啥要补?”
“不补怕老师不高兴,娃儿吃亏。”
“老师就这么低的素质?”
“我娃儿先就没补,家庭作业试卷别人有,我娃儿没有。后来就只好也去补。”
“补了就有卷子了?”
“对呀!”
“不可能哟!老师能这么下作?”
“还有更下作的。有些东西课堂上不讲,专门留到补习的时候讲。”
“我不相信。这不是有没有师德的问题,而是道德底线都没了。如果真有这样的老师,应该清除出教师队伍。别让这种垃圾破坏教师形象!我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果真如此,欢迎你举报。不是真的,必须自证清白,不能让老师背这黑锅。”
逸夫小学原在城郊,城市快速扩张,很快融入了城市。这片儿经商的、做工程的、出租挖掘机的多,加上拆迁赔偿,先富起来。
9月1日,送孩子报名的车络绎不绝,校门口汽车堵塞,汽笛长鸣。孩子们身着名牌,背着贝贝佳,兜儿零食满满。
“老师,我娃儿个子矮,位置编前面点儿哟!”
“老师,我娃儿感冒了,麻烦你帮我喂一下药。如果出汗了,帮他脱、穿一下衣服。”
“老师,我娃儿比较顽皮,帮我盯紧点儿哟!”
“老师,我娃儿胆子小,你多抽她发言!”
……
报完名,还有10来个家长不愿离开。
“还有什么事?”三山问。
一个家长欲言又止,另一个家长说:“老师,拼音我们不会,加上比较忙,想请你用课余时间给孩子辅导一下。你辛苦了,我们是知道的。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干!”其余家长也都附和。三山的搭档袁老师也在旁边不停给三山递眼色。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望子成龙嘛。孩子们很聪明,只要上课认真听,按要求完成作业,家里监督一下他们拼读,都能学好,绝对没问题。”
“可是我大女儿每周六上午补语文,下午补数学,晚上补英语,星期天上午学舞蹈,下午学钢琴。这个不补不好吧?”
“噫,你女儿学得够多的。到底是你女儿喜欢还是你的意愿?”
“她当然不愿意哟!周末就想耍!可是,这都是为她好呀!现在不吃点儿苦,将来怎么办?”
“硬逼着孩子去学这样,学那样,效果不一定好。女孩儿练练舞蹈塑塑形体,男孩儿练练武术强身健体,我认为是可以的。很多东西,他感兴趣的时候,自己会主动去学,根本不用你安排或强迫。”
“周末不补习,他们不是看电视就是疯玩,耍起我们反而不放心,我们又没时间监管他们。”
“你们的担心我能理解。整个周末都看电视或玩儿,确实不妥。家长多陪陪他们:检查一下他们家庭作业的完成情况,陪他们读读书,看看电视、电影,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孩子们肯定还是乐意的。挤不出时间的家长,适当安排一点儿孩子感兴趣的特长训练是可以的。但得有个度。”
“拼音很重要,不补习怕孩子掌握不好。”
“请你们放心,孩子们拼音必须一个一个到我面前过关,拼音过不了关,今后学习会很困难。有难度的孩子,我会挤时间单独辅导,而且不会收你们一分钱。行了吧!”
“老师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尽的责任。”
家长们满意地离去。
袁老师冲着三山喊:“你傻呀?到手的钱都不要!”
“什么钱?”
“刚才家长们不是叫你给孩子们补课,他们给钱么?”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还补什么,收什么钱?难怪家长们意见大。”
“什么意见?”
三山把涛哥说的话给袁老师转述了一遍。
“那就冤枉老师了。你看到的,都是家长主动要求的。”并给三山解释了为什么补习的孩子有试卷,没补习的没试卷。以及为什么有的知识课堂上不讲补习讲的原因。
袁老师继续说:“学校每期都要评比,我们班不补,别的班在补,到时我们比得赢人家么?”
“非要补习才能出成绩么?家长们对补习意见很大,没有参与补习的家长认为对他的孩子不公平,被动来补,内心又不乐意。况且补了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绩么?上课关键时刻听漏两分钟,课外几小时也补不上。所以,上课认真听才是关键,上课不听,课外补又有什么用?我就不信,不补习我班就一定会输。平均分多一分少一分又能代表什么?多一分的就一定比少一分的行?”
“哎!你呀你!跟你搭档……”袁老师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三山暗中观察,他要用亲自看到的真相来评判袁老师和涛哥说的到底谁真谁假。
他发现,确实有不少班级在给部分孩子补习,但没发现涛哥说的现象。
他也发现,部分老师为了高分,家庭作业多。每天语文除了生字、词语抄写外,还要完成一张试卷,一个作文。数学一张试卷。还有英语。孩子们放学回家就开始做,一直做到晚上11点左右。孩子和家长都在报怨。老师也在报怨:不反复练习,怎么能取得好成绩?成绩不好,学校领导又要批评,我怎么办嘛?
甚至有的老师干脆把音乐、体育、美术课也占用来上语文、数学。
唉!评比不息,补习不止。简单重复的练习不会止!占课也不会止。
三山给涛哥认真负责地写了一封信:
涛哥:你好!
你上次说的两个问题,我通过了解,做如下回复:
你说卷子补课就有,不补课就没有。是这样的:正常家庭作业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卷子是参与补习的家长掏钱请老师印制来作为加强训练的,所以没参与补习的就没有。你说有的老师有些知识上课故意不讲,专门留倒给参与补习的讲。是这样的:课堂上不讲,课外再讲的是奥数题,比较有难度和深度,仅仅适合于学习课本知识精力有所剩余,能力比较强的孩子。所以一般不会课堂上讲,教学大纲也没做要求。只适合有需求的孩子。
不知我讲明白没?也不知你能不能理解!
致礼
你的朋友:三山
2004.10
三山:你好!
来信获悉。你解释得很清楚。让我消除了误会。今后,孩子有需要才参与补习,不再参加无谓的补习了。谢谢你!
致
你的朋友:阿涛
2004.10
沟通是消除误会和隔核的有效方式。否则,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做好家校沟通很重要。补习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家长强烈要求的,想方设法诱导家长让孩子来参与补习的老师只是极个别,但恰恰就是这极个别,大大破坏了教师的形象,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补习有很大的社会需求,按市场经济来办本无可厚非,但教育似乎又不能完全按市场规律来办,教育主管部门虽然三令五申明令禁止有偿家教,但仍无法杜绝,如何正确疏导很考验教育主管部门的执政能力和智慧。
相聚甚好
三山交流到树人小学。
“终于来了个亲同学,太高兴了,晚上聚一下!”英子说。
“必须的,晚上不见不散!”
三山先到餐馆,英子随后飘然而至。
“还有哪些人?”
“还有美文、木子、慕容、文静,他们迟点儿到。”
“没事!等会儿就是。我刚到树人,你要罩着我哈,否则别人会欺负我。你是树人的老老师,大家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我老吗?”
“老呀!”
“哎呀,你气人!”
“哈哈哈!跟小学生比,你是老呀;跟我比,起码年青20岁。说你老,是指你在树人工作时间长,威望高。”
“讨厌!”
说话之间,文静到了。笑容、发型、穿着打扮,说话风格都还是以前的味道。
“哎呀,不好意思,我迟了。出门碰上家长,多聊了一会儿。”
“美女是允许迟到的。”三山说。
“可是我不是美女呀!”
“谁说的?真没眼力劲,你们永远是美女!”
“你呀,就会哄我们开心。”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美文歉意地说。
“你领导嘛,忙噻!”文静说。
“啥子领导哦!”
“你现在是镇长,是领导噻。”
“同学面前永远没有领导,只有同学。”
“那好嘛,但你总比我们安逸呀!不用再吃粉,也不用卖声,出门有专车,处处有人讨好,好让人羡慕嘛!”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难处。我毕业出来教书,后来干过播音当过记者,扛起摄影机四处跑,当秘书没日沒夜赶稿子,现在到乡镇,头绪多,整天忙,有些事情老百姓不理解还要骂娘。相比之下,我觉得老师虽然辛苦,但单纯,还有寒暑假,我更愿意当老师。”
“都到了嗦,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木子边说边坐下来。
“你来得正好,问问他感觉如何?”美文抓到了救命稻草。
“说啥子?”木子茫然。
“说说你当副主编安逸还是当老师安逸?”
“说个铲铲!除了累还是累。加班是常事。不小心弄错了字,被骂得狗血淋头,那不是人干的事儿!”
“哦哟哟,说起比我们还惨。”
“不说了,说起全是泪。喝酒!”
“好!”
“来,为我们难得的聚会,干杯!”
“干!”大家一齐举杯。
“三山,好好干,争取当领导!”美文动员三山。
“算啦,我是没得追求的人。无数次机会摆在面前都放弃了,现在都一把岁数啦,不想那些事儿了。我还是认认真真教好书,不被人骂就行了。”
“名校老师,大家都很尊重,谁会骂你?”木子说。
“现在社会上对老师和医生,骂声一片!”英子说,“医生和教师两个都是崇高的职业,从古至今一直倍受尊敬。但现在被社会抨击和诟病最多,源于补习收费,乱订教辅资料以及教育资源不均衡等等。它直面大众,涉及到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加之媒体添油加醋的负面报道,制度保护不力,总让医闹和学闹得逞。其实医生和老师心如父母,总是给予与付出,只是很多人还不理解罢了。”
“其实任何一个行业都有道德败坏的人,教师队伍里真正道德败坏的人少之又少。但只要出现一例,媒体就铺天盖地的大势渲染,弄得人神共愤。恨不得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文静补充道。
“最关键是现在老师难当。不能体罚和变向体罚学生。现在的学生不能打,不能吵,不能留。遇到听话的孩子倒还好,遇到不听话的,老师还真没办法。无论你讲多少道理,无论怎么感化,有的根本不买账。老师没有惩戒权,学生就没有敬畏之心;学生没了敬畏之心,就什么都敢干。作业不想做就不做,老师不敢吵,不敢留。不想来上课就不来,老师最多也就通知家长。更有甚者,管严了,居然殴打老师。确实有点儿让人心寒和后怕!现在,学生和家长的权益得到了充分的保障,只要一出事,不管学校和老师有没有责任,家长一通闹,学校和老师就得付出代价。老师的权益谁来保护?老师受到侵害,教育主管部门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让老师忍气吞声,无限退让。教育到底要何去何从?”慕容有点儿激动,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今天坐出租车,那师傅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一女子告诉他,她孩子又乱骂数学老师,得去学校一趟。他问对方,孩子为什么骂老师? 对方回答:上厕所,进教室迟到了,老师批评他,他就乱骂。挂掉电话,那师傅叹口气:‘唉,现在的孩子咋办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父母给什么;父母不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会给。让他们的索取太过随意和天经地义,甚至理直气壮,但却从来不懂感恩,不知孝顺,更不会奉献。稍不如意便要死要活,甚至对长辈施暴。独生子女这代人,对他们下一代的教育更让人担忧,他们稍不如意就离婚,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三山告诉大家今天路上的见闻,“改革开放,经济得到极大发展,教育却没跟上。丢了自己祖宗的好东西,别人的好东西又没学到。教育政策在执行过程中要么偏左,要么偏右,很难在正确轨道上运行。教育改革,今天这个砖家说一套,明天那个砖家说一套,其实他们也未必知道到底该怎么改。有的只为出风头,有的是为蹭热度,大都是沽名钓誉罢了!就连被他们拿来说事儿最多的高考制度,我觉得也有它无比的优越性和不可替代性!起码它公平、公正。哪怕是寒门学子,只要他够努力,也可以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改变自己的命运。它是深受广大老百姓欢迎的!教育改革都改得有点儿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把适当的惩戒纳入体罚范围,安全没有明确的责任界定,只要一出事,不论什么原因,责任都在学校,使得学校和老师处处受制,正常的教育教学活动都畏手畏脚。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啊!……”
三山停了停,喝了一口酒,一发不可收,又接着感慨道:“我们的下一代普遍自私,不懂感恩,一味索取,而且还觉得理所当然,不知回报。问题到底在哪儿?究竟是家庭和学校教育的缺失?还是独生子女就会有这些毛病?”
“教育改革,怎么越改越不如人意?教育的春天到底在哪里?”慕容插话问。
“今天这聚会怎么成你们倒苦水了?”美文笑着说。
“啊,不好意思,一说就刹不住车。”慕容歉意地说,用手捂住嘴。
“你们说的这些现象的确存在,不过肯定是暂时的。改革本身就是在摸索中前进,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在不断地改进和纠偏。要相信:一定会好起来。”
“说得好!”英子夸赞。
“好,不说了,开开心心走一个!”美文举起杯。
“干!”
护花使者
开学第二天早上,三山跨进校门,看见一个女孩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手脚胡乱挥舞,放声恸哭,嘴里大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哭声、那样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三山上前。
书记、值周老师、保安和两个同学围在她身边。
三山悄声问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摇摇头,苦笑一下:“不上学。经常这样,没办法,我们只能守着。”
“通知她家长噻。”
“家长也没法!她奶奶把她送到这儿,才刚刚离开。”
走进办公室,三山将遇到的奇葩事儿告诉刘老师。
刘老师说:“她就是我们班的,你刚担任我们班辅导员,还不知道。”
“啊,真的呀?我的天啦!”
“叫什么?”三山问。
“刘琳琳。”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直比较懒,只要放假,她作业肯定没完成,没完成作业就不想上学。”
“家长不管?”
“她父母离异,跟着奶奶和父亲生活。父亲在网吧当网管,连续工作24小时,再休息1天。休息也不管孩子,不是睡觉就是玩游戏。奶奶开家庭麻将馆,对孙女的学习无心管理。家里白天黑夜都有人打麻将,确实影响孩子学习。”
“妈也不管?”
“以前放假,她经常去妈妈家,每次回来,奶奶都会在她面前指责她妈妈的不是,后来干脆不准她去。所以妈妈也没办法管。”
“和她本人及家长沟通过没?”
“孩子的学习,她父亲从不参与,学校的要求他一无所知,老师连他的电话都要不到,有事只能找她奶奶。奶奶倒是在意孙女的学习,但老人没文化,不知道该怎样正确教育孩子,谈了几次,收效甚微。由于她不完成作业、旷课、成绩不好,她感到自卑。加上在校门口哭闹以后,她觉得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不愿接近她,不和她玩耍,她就更自卑了。”
离异家庭,懒散,自卑,学习上无人监管,加上奶奶在生活上还很溺爱,让她养成了不良习惯。
家庭离异,老师无力改变,但其它可以改变。
三山和刘老师商量,首先应该争取她奶奶的支持和配合。他俩登门拜访,和她奶奶长谈:“奶奶!您千万别在孩子面前抱怨和指责她妈妈,否则,对琳琳的伤害会更大,会让孩子更加难过和自卑。她会误认为自己遇到了不良父母,会对自己的父母充满怨恨和不尊重。孩子面前,要多说孩子父母的好,告诉她虽然爸妈离婚了,但都很爱她!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不是被遗弃了。”
奶奶承诺不再当着孩子的面抱怨。
“每次作业我们都会告知您,请您监督她完成。另外让她在家帮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不合理的要求您一定要拒绝,不要太迁就她。还有就是你的麻将馆尽可能不开在家里。”
奶奶承诺一定配合。
“你是孩子的爸爸,琳琳是你的贴心小棉袄,今后你生老病死还得靠她照顾你,她长得聪明、漂亮,完全有能力学好,你应孩多关心她,多监管一下她的学习。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们配合学校,对琳琳加强监管,琳琳一定能赶上来。”
“我之前确实疏于管理。今后我休班的时候,一定多陪陪她,对她加强管理。”琳琳爸爸表态。
与琳琳爱心交流。
“宝贝儿:希望自己漂漂亮亮不?”
琳琳点头。
“那天你在校门口哭闹,把脸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漂亮不?”
琳琳摇摇头,面露羞涩。
“你都四年级了,算大姐姐了,校门口那么多同学经过,一传十,十传百,你想该有多少人知道你呀?大家会怎样看你?那样好不好?”
琳琳羞愧地低下了头。
“想不想在同学们心中改变你的形象?把你美丽的形象留给大家,让大家喜欢你?”
“想!”琳琳眼光亮了,闪着期待。
“那好!你表现乖点儿,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不旷课。等到我们班值周的时候,校门口的文明示范岗你去站!这样就可以彻底改变你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了。”
“文明示范岗都是选优秀的去站,我行吗?”琳琳怯懦地问。
“怎么不行?可以当‘进步之星’呀!就看你努不努力争取,想不想争取?”
“想!”琳琳抬起头,响亮地回答。
“说话算数。老师看你的表现!表现好了,老师绝不食言——拉勾!”
三山和琳琳拉勾。
班上,三山告诉孩子们:“一个人不怕犯错,有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刘琳琳同学承诺从今天开始,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不旷课。每天穿干干净净的校服,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进学校,同学们欢不欢迎?”
“欢迎!”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时,刘琳琳还主动要求为大家服务,她愿意每天帮老师擦黑板和整理讲台,同学们说好不好?”
“好!”大家一齐鼓掌。
“但是说归说,能不能做到,还需要同学们监督。同学们愿意监督不?“
“愿意!”
“她如果做好了,下次的文明示范岗由她去站,行不行?”
“行!”
这是三山和刘老师达成的共识:要改变她懒的习惯,必须安排她多做点儿事。让她从劳动中获得成就感。
三山和刘老师配合默契,对琳琳无论是监督还是表扬,两人都步调一致,一以贯之。
在老师的关爱和同学们的帮助与监督下,琳琳在慢慢改变。近1个多月,她没旷过课;刚开始,课堂上她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也会走神,偶尔也会搞东西,三山调了一个优秀的同学和她同桌,经常提醒她,不会的作业课后耐心辅导她。现在她上课已不再埋头搞东西,能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了。周末作业,开始时给她适当减量,现在不减量,她也能按要求完成。她的成绩在慢慢提高,而且每天坚持擦黑板、整理讲台。同学们也愿意接近她,同她一起玩耍,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她的每一点滴进步,三山都会不吝夸奖。
“今天穿得好漂亮!”
“今天讲桌整理得真好!”
“今天上课很认真!”
每次得到表扬,她都笑得灿烂如花……
路漫漫其修远兮!三山知道,琳琳的成长之路不会一帆风顺,肯定会有反复,他愿意化作护花使者,一直用心呵护,用爱陪伴,让她如花般灿烂绽放……
扎根山区
“周四我要送教下乡。”英子对三山说。
“去哪儿?”
“龙灯山。”
“哪些人?”
“教委带队,我校就我,不过学校说可以带一个帮忙的。你去不嘛?”
“可以呀!”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爬行。之前三山听过有关龙灯山的顺口溜:
龙灯山的山呀,插呀插入云天。
龙灯山的路呀,十呀十八弯。
龙灯山的人呀,喊呀喊得答应,
要想碰个面呀,走呀走半天。
不来不知道,来了才知道这顺口溜描写的是实实在在的情形。山这边和山那边,只隔一条沟,相互之间能喊话聊天,但要碰面,不走个一天半天还真不行。
盘山公路不但弯拐多,而且还很窄,错车难。转弯处,迎面来辆大货车,无法错车,三山他们那车只得后退,右后轮退出了路基。大家吓出一身冷汗,如果掉下去,悬崖峭壁,直坠谷底,大概只剩几个轮胎,人更不可想象……幸好司机处理及时,大家轻手轻脚,依次下车,其它车拖了一把,才继续前行。三山坐后排,不停地被甩过去甩过来,甩得晕头转向,直想吐。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在办公室匆匆喝点儿水,就开始上课。英子上语文习作课,三山负责播放课件。走进教室,孩子们已静息好,后面坐着黑压压一片听课老师。
课进行得很顺利,三山播放课件的间隙,认真扫视一遍后面听课的老师,一张熟悉的肉嘟嘟的圆脸跳入眼帘:白皙的皮肤有了皱纹,炯炯有神的大眼,浓黑的眉毛,浓密的头发里夹杂着些许白发——华子!他是20多年从未谋面的华子!双方确认过眼神,会心一笑。
下课铃一响,三山和华子冲向对方,相互一拳,哈哈!然后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终于见到你了!”
“20多年不见,死哪儿去了?”三山玩笑中有责备。
“世界巡回讲课!”
哈哈哈……
“每回同学会都不来,到底干啥去了?必须老实交待!”三山说。
“对头,必须老实交待!”英子赶过来,附和道。
“是不是还放不下呀?嗯?”三山意味深长地看看华子,然后转向英子。
华子上前和英子握手,很坦然。
“说!20多年不和同学们联系,到底为什么?”
“说来话长。”
“话长也要说。我们有耐心听。”三山和英子说。
华子陷入回忆:“毕业后,我们6人分到龙山乡。3个女生留在中心校,3个男生下村小。我们村离中心校最远。不通公路,步行两个多小时。6个班,加幼儿教师共7人。其它6个都是本村的,放学后处理完事务各自回家。夏天还好,大家忙完还一起打打乒乓球,或者聊聊天,较近的孩子也在学校活动活动。等到静校,吃过晚饭,备会儿课,看会儿书就可以睡觉了;冬天就惨了,放学后老师和同学们即刻离校,漆黑的山村,宁静的校园,漫漫长夜,除了孤独寂寞,就是冷,刺骨的冷!想喊,不知喊谁;想说,不知说与谁听。想哭,好像不够男人……想到英子,觉得是那么遥远,远得遥不可及……不!我不能这样过,不能让英子看不起我!我必须改变,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钱,追求我的幸福,追到英子。”
“于是,第二学期,我停薪留职去了深圳。在深圳闯荡两年多,也没较好的机会,还是打工,虽然工资比教书多,但始终感觉自己像浮萍,没有归属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多,我逐渐明白爱情不是一厢情愿,也不是钱能解决的。我就回来了。静下心来教书。我这儿走乡里要几小时,乡里坐车到城区又要几小时,而且还经常坐不到车。同学会有时是不方便,有时是不知道——抱歉,实在抱歉!”
“同学会没参加倒没什么,关键你后来怎么样?”三山和英子关切地问。
“很好呀!在村上找了个女孩结婚。这几年路修好了,政府大力发展绿色旅游,乡村旅游,我家旁边修了滑翔伞基地,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开了农家乐,生意还不错。”他说起来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看你幸福的样子,我们很开心。”三山和英子说。
“谢谢。”
“下次同学会一定要参加哈!”
“一定参加!现在我有车啦,方便多了。”华子高兴地回答。
中午吃饭,三山悄悄问校长:“华子为什么还在村小?”
校长说:“两次调他到中心校都没成。第一次他所教班级考了全乡第一,调他上来,所有家长,孩子都苦苦哀求他留下,村干部也强烈请求他留下,他留下了。第二次调他,他自己不愿意来了。他说他已经离不开那儿了。谢谢他们!正是因为有一大批像他一样的中师生,几十年勤勤恳恳,不离不弃,扎根山区,才撑起了咱们的乡村教育!”
是啊,中师生是乡村教育的基石,为振兴乡村做出了巨大贡献,为他们点赞!
同学会格外芬芳
电话铃声响不停,三山急忙从卫生间跑出来接听,那端传来陈实的声音:“这么久不接电话,以为你挂了!在哪里?"
“别担心,不到一百岁死不了。在家里的,啥事?"
“到幺哥餐馆来喝酒儿,不见不散哈!"
“好,不见不散。"
“以为你请吃饭又有什么好事儿。清一色美男子,吃起有啥劲?女同学些呢?”三山问。
“喊美女同学吃饭还不容易么?我几个电话就可以请来一桌。不过,来了该你买单。"
“少扯,来了也该你买单!”
“看嘛!美女打电话查房来了!嘘!不准说话。”
“喂,还在开会?好啦,好啦……待会儿打给你。"
“你娃跟媳妇撒谎不怕遭雷劈么?”三山喊道。
“我头上安有避雷针,安全!”哈哈哈,全场一片笑声。
“头上安避雷针时尚哦!”刚子说。
“当然。”陈实洋洋得意。
“臭不要脸!“三山笑骂。
“臭脸有啥用?我这是香脸。”
“友情提醒,不要脸的人会死得很惨哟,谨防无人收尸,暴尸荒野!”三山反唇相讥。
“这不用你担心,没人收尸,等它自然风干成木乃伊,还可以为科学研究做贡献。"
“关键你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从心到肝,没有一处好的,也没啥值得研究的呀!"
哈哈哈……
“玩笑不说了,现在商量正事。”陈实一本正经地说,“毕业25周年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看怎样组织一下庆祝活动?”
陈实一说,大家更活跃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表意见。
“必须的,25周年得好好庆祝一下。”刚子高兴地喊。
“时间就定在七八月份,这样大家都有空。都能参加。”安安说。
“活动时间以2至3天为宜。”朱老高说。
“地点的选择,得在群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忠华说。
“以班级秘书处的名义,先在群里发个倡议,内容由秘书长拟定。”光华建议。
“好、好、好!”大家一致拍手赞成,整个用餐其乐融融。
倡议书
最最亲爱的同学们:
还记得吗?28年前,我们越过白山黑水,迈过沟沟坎坎,背着行李,挑着箩筐,怀揣激情与梦想,带着青涩与期待,相聚在一起。中师3年同窗苦读,让我们倍感温馨与难忘!25年前,我们一同出发,步入社会,开启各自人生旅程。3年同窗,关系远近亲疏各不相同,但25年后的今天,看着照片上一张张可爱的容颜,每一个都是融入我们骨隨的亲人。前尘往事仿佛就在昨天,然而时光已匆匆溜走数十年。
亲爱的同学们,时不待我,我们已过不惑,即将进入天命之年,让我们放飞自我,来一次最最纯粹的同学聚会吧!时间暂定7月24、25、26、27四天。地点、方式请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衷心期待你的参与!
八七.三秘书处
2015.6.6
经过大家充分酝酿与商讨,同学会成行。
25周年同学会安排
一、融情时刻:7月24日下午6点钟以前,先到的同学在海艾山庄自由活动,6点钟集体合影,然后共进晚餐,餐后卡拉0K或麻将,11点夜啤酒,就地住宿或回家。
二、欢乐之旅(按旅行社安排):25日早上7点半左右统一坐车前往黑山谷,游黑山谷原始生态旅游区,夜宿万盛。26日早餐后乘车前往南川神龙峡,尽赏神龙峡自然,人文景观(后可自愿自费参加激情浪漫的峡谷漂流),夜宿天星镇。27日早餐后乘车前往金佛山,赏九尾风天,观常青崖;后往“金佛寺”参观,拜佛祈福;再游览“金佛山天星小镇风情商业街”;然后乘车返回沿江,共进晚餐,依依话别。
全班40人全员参与了海艾山庄的聚会。36人出游,24男,12女。出发前,通过抽签组合,两男一女组成临时家庭。两男全程负责照顾该家女主人,活动结束时评选最佳临时家庭。吙,这下男生可极积了,背包的背包,打伞的打伞,照相的照相,总之一句话,女生只管微笑和玩耍。
“美女,怎么能让你削水果呢,让我来!你只负责张嘴。”光华说。
“三山哥,借你们家美女合个影,行不?”朱老高要求。
“行是行,但晚上你得多喝3杯。"
“3杯就3杯!有人为红颜命都不要,3杯酒算什么!”
“好,耿直!美女借给你!”哈哈哈……
“几个坏家伙。我同意了吗?”英子喊道。
“这几天你属于我们,我们说了算。"
“鬼!你们俩是我的奴隶,我是女王!”
“好吧,只要你同意借,女王就女王!”
“尊贵的女王陛下,合个影呗!”朱老高单膝跪地。
“好吧,赏你一次合影!“
“靠紧点儿,靠紧点儿!”大家起哄,笑声和掌声在山谷里回荡。
“哎呀,太累啦,走不动啦!”慕容喊到。
“来,我背你,容儿!”光华跑上前,称慕容为容儿,大家也觉得这样叫更亲切。
“去!她是我们家的,要背也轮不到你。”刚子说。
……
游完黑山谷,乘坐旅游大巴到景区大门,全体同学高唱《歌唱祖国》《同桌的你》《再回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陈实还跑到前面去装模作样地指挥,同车的其他游客也跟着唱,全车一片欢腾。
“把定位发过来,我和木子快到了。”美文和木子工作努力,成绩斐然,现在是沿江主要领导,因工作原因,白天不能和同学们共游黑山谷,晚上赶过来和大家相聚。
“定位已发到群里,请查收,等你们吃晚饭哈!”容儿回复。
“OK!”
“离吃饭还有一阵,走,出去转转。”三山建议。
农家乐旁边有一条小溪,溪水干净、清澈、透亮。
“走,下去搬螃蟹。”陈实说。
“好!”大家一致赞成。
扔掉鞋子,赤脚下水,虽然是夏天,水还是凉凉的,把滚烫的脚刺激得很舒服。下水后,三山搬开一块石头。
“啊,螃蟹!”英子尖叫。
朱老高一把抓住螃蟹,举到英子眼前,英子吓得赶紧躲,脚下石头一拌,摔倒在水里,衣裤都湿了,三山和华子这下可不依了:“敢欺负我们家的,饶不了你。”说完就往朱老高身上浇水。朱老高还击,殃及旁人,参加水战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干脆不分敌我,见人就浇,好似过泼水节……所有人衣服都湿透了,闹够了,才回农家乐。
餐后文艺表演,以家庭为单位。
“美文、木子,你俩后来,12个临时家庭,这儿有12个阄,你们抓到几号就跟几号一家。”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抓到9号行不行?”美文装腔作势地在那儿祈祷。
“我看行,我看行!”陈实装神灵,双手合十,闭目打坐,口里念叨。
大家笑得前合后仰。
美文真抓到了9号家庭,美文、三山、华子、英子组成9号家庭。他们的出场最具特色:美文和华子双手交叉组成“花轿”,英子坐在“花轿”上,美文和华子抬着“花轿”一颠一颠出场,三山扶着“花轿”边唱边跳: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来抱一抱。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接下来,是最精典的节目:四天鹅舞。由八七.三的吉祥三宝为大家表演。请大家准备好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和呐喊声。”主持人惠儿煽动大家。台下掌声欢呼声笑声一片。吉祥三宝由三山、陈实、风中3个耍宝大王组成,3个人幽默,风趣,又爱互掐,总能给同学们带来无限欢乐。
3个人穿着天鹅裙,扭着肥臀,在容儿带领下跳四天鹅舞。陈实屁股对着观众,故意把肥臀摇晃几下,逗得同学们捂住肚子大笑。三只笨拙的肥天鹅在台上你撞我,我撞你,你戏弄你,我捉弄你……把同学们的肚子笑疼了。
全体集合,朗诵巜同学颂》:
有同学在的地方,无论是闹市还是乡村,都是景色最美的地方。大家坐在那里,说着过往,拍着胸膛,搂着肩膀,如同看到了彼此青春的模样。因为同学,让我们找到了过去的万丈光芒。
有同学在的地方,无论是大鱼大肉还是小菜小汤,都是让人沉醉的地方。你我端着酒杯,不说话,头一仰,全喝光,那种感觉只有你我能够品尝。因为同学,让我们忘却了工作的繁忙和慌张。
同学是前世的债,这世的情,常来常往,格外芬芳。
有同学在的地方,就是景色最漂亮的地方。
最后,在《难忘今宵》的歌声中结束……
职评无语
“要参加本次职称评定的老师,请在10月18日18点之前将书面申请交到李书记处。本次有初级职称名额9个,中级职称5个,高级职称2个。请符合条件的老师积极申报,注意时间节点。年级主任负责通知到每一位教师。”学校QQ群通知。
“英子,你交申请没?”三山问。
“还没交。”
“怎么还不交呢?时间快到了。”
“只有两个名额,竞争太激烈啦,希望不大,所以不想交。”
“你是重庆名师,沿江学科带头人,获奖无数,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工龄又长,你最有希望,为什么不交?快交!”三山催促英子。
“请申报评职的老师,22号18点之前,将文凭、继续教育证书、获奖论文、获奖证书原件交行政服务处王老师处。”
“请审核通过的老师,下周星期一教师大会上述职,进行民主测评。”
经过职评小组考核,英子成功落选。英子积分排名第三,排名第一的是分管教学的张副校长,排名第二的是李书记。
结果公布后,英子什么也没说,回家连饭都没吃就睡了。
学校舆论一片哗然,群情激愤。
“勤勤恳恳工作有什么用啊?什么好处都让领导占了。”
“教书不如当官。”
“一线累死累活,不如人家指手画脚。”
英子沉默了,人也憔悴了很多。
“明显对你不公,你为什么不吭声呀?大家都愤愤不平,你为什么不去找校长讨个公道?”三山质问英子,情绪有点儿激动。
“有用吗?”
“没用也要死个明白呀?”
“死都死了,明白有啥用?”
“你呀!自己生闷气有屁用。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以前你可是敢说敢当,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英子不再说话,三山气急离开。
学校领导看到气氛不对,许多老师都有情绪,校长主动找英子谈话。
“请坐!来,喝茶。”校长热情地献上茶。
“不用。”
“你对这次职评有什么看法?”
英子摇头。
“没关系,有什么想法大胆说,今天我们就是朋友间聊天,别有什么顾虑。”
英子仍然不说话。
“我知道:你工作勤勉认真,成绩突出,为我校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次没评上,肯定感到很委屈,很难过。”
这话击中了英子的痛点,英子泪水马上就流出来了:“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已经几年没上课了,今年就象征性的安排几节课,就能评上高级?不是说要有3年以上的班主任工作经历,要在教学一线才行吗?”
“你说的我明白。校级干部不受班主任工作经历限制,他因病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上课,但他之前是上了课的,而且成绩也不错,他在学校管理方面付出很多,做出很多成绩,对学校贡献也大;况且他年纪大了,很快就要退休了。这次对他确实有点儿照顾,他在民主测评和领导小组考评环节上的分数确实比你高。他工龄略占优势,你业绩略占优势,但总分确实比你高一点点儿。你高风亮节,谦让一下老同志,下回有名额一定优先考虑你!好不好?”
英子默默离开。
“怎么样?”三山急切地问。
英子将校长的话转述给了三山。
“你就信了?你看吧,首先从考评制度设计就不合理:4项分值,工龄20分,业绩10分,民主测评30分,考评小组考核40分。工龄每年0.5分,20分封顶,他比你多3年,多你1.5分;你教学业绩再好,获奖再多,顶多就10分,他至少有个七八分吧,你顶天也只比他多一两分;民主测评,打分低于25分无效,最高30分,差距也不会太大。考评小组考核40分,哪怕你前面领先10分,这一关都能被抹平甚至反超。考评小组7人,5个校级干部,2个老师。个个都是人精,哪个不是听校长的?哪个不是看校长脸色行事?哪个会为你去得罪校长?而且他们还得为自己今后评职打算,这次投了桃,下次别人定会报李。实际上就成了校长决定评谁就肯定是谁!如果把业绩和考评小组分值对调,业绩占40分,考评小组考核占10分,那被某一个人操控的可能性就极小。而且重业绩,轻领导意见,更能调动教师积极性,更公平、公正。即使评不上,也心服口服!如果那样考评,这次的结果肯定不一样!你就应该质疑考评制度的合理性!”
“定都定了,质疑有什么用?”
“反抗不了,就学会享受吧!别在那儿生闷气,伤害自己!自己也省省,别那么拼命。”
“我也千万次地问自己:这样拼死拼活到底为了什么?受了委屈和不公,我也想放弃,我也想偷一下懒。但是走进教室,看到一双双渴求的目光,一张张率真的笑脸,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如果我不认真,相当于把我的委屈和不公让孩子们来承受,这样对他们也不公!”
“你呀!责任和良知高于一切。那就忘掉不快,整理好心情,轻装出发。”
生日不快乐
英子少言寡语,白发越来越多,瘦了,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杨贵妃怎么变成林妹妹了?”三山笑英子。
英子不语。
“还在为评职怄气?”
英子摇头。
“那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干啥?”
英子黯然离开。
“英子今天过生日,城里的几个同学聚一聚,给她庆祝一下,行不?”容儿发来信息。
“这段时间她情绪极度低落,我跟她说话都不理我。不知道她出不出来?你先问问她。”三山回复容儿。
“好。”
“她说不舒服,不出来。晚上我们几个去她家,给她个惊喜。”
“行,但愿不是惊吓。”
晚上,三山、容儿、文静提着蛋糕去看英子。
咚咚咚,容儿敲门。
没动静。再敲。咚咚咚,咚咚咚……
“难道没人?”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谁?”
“英子,我是容儿,快开门。”
门一开,大家齐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三山和文静献上蛋糕。
大家这才发现,英子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家里冷锅冷灶,一看就没弄晚饭。容儿巡查了每一间屋子,除了英子,没有任何人。
“你家晓峰呢?”容儿问。
“没回来。”
“今天是你生日,他都不回来,不会吧?”
“他忙。”
“他现在是领导,不是一线记者,能有多忙?一起吃顿饭都没时间吗?好,就算他忙,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总行吧?你电话拿我看,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或发微信?”
英子没动。
“快拿给我看呀!”
英子仍然没动。
容儿急了,夺过电话查看。
“从昨天到现在,没有他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微信、短信,这不正常。我马上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忙什么?”
英子一边抢电话一边喊:“不要打!不要打!”
“为什么不打?你必须告诉我们,否则,我们一定要打。”
英子低头不语。
“你说呀!我们相处几十年,亲如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看你现在又黑又瘦又憔悴,我很心痛!今天你过生,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这不正常,我们一进屋,就发现你眼圈红红的,一定哭过。你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说着说着,容儿伤心起来。
英子开始流泪。但仍然不语。
“你哭就说明我猜对了。你说呀,别让我们着急行不行?”容儿很着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过了良久,英子才说:“我没脸说呀!”
“什么没脸说呀?我们可是你的亲人呀!难道我们会笑话你吗?你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说出来,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你?”
英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讲述起来:
原来,1996年,英子代表中江镇参加沿江市的赛课获得了第一名。一个很年轻的记者走过来,对她说:“英子老师,课讲得真精彩!祝贺你获得了第一名。我是广电局的记者冯晓峰。我想采访你一下,行吗?”说完,把记者证递给英子看。
此人一米八左右,刘德华的脸,汤镇中的身材,阳光,充满活力,英子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我没什么动人的故事,采访什么呀?”
“没关系。我提几个问题,你回答就行!”
“好吧。”
“这次赛课,云集了全沿江市的高手,你这么年轻,获得第一名,有什么感想?”
“高兴,激动,意外。”
“特别想感谢谁?”
“感谢我们的磨课团队。感谢学校领导的关心和支持!”
“一路过关斩将,一定很艰辛吧?”
“对。这次是沿江撤县建市以来,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一次赛课,高手云集。我们学校调集了本学科的名师,教学骨干,学科带头人组成团队,从教案设计,到磨课,到试讲,全程跟进,反复修改,前后经历了近1个月。”英子说,“这个月,我走路在思考,吃饭在思考,睡觉在思考,反复上了10多次课,修改了10多次——哎,吃不好,睡不好,我都瘦了好几斤!不过,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那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英子老师:我稿子写好以后,要给你看,你同意以后,我们才能刊播。能留下联系方式吗?”
“可以呀!”英子把办公室电话给了他。
“英子老师,稿子我写好了。请你审阅。晚上有空吗?”晓峰来电。
“放学以后就行。”
“那5点半,我在你们学校后街的‘有缘茶楼’等你。”
“好。”英子回答。
晓峰的稿子写得很有文采,英子几乎没改动一个字就通过了。
“英子老师,饭点儿都过了,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个便饭吧!”
“不好吧!为我的事,你跑上跑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要让你破费,我过意不去。”
“没事,我给领导申请了的,报账。”
“真的?你们单位这么好?”
“真的。”
“那好吧。”
走公路,晓峰让英子走外侧。走进餐馆,他急忙替英子拉凳子。
“来,你点菜!喜欢吃啥子随便点。”
“你点。我不会点菜。”英子说。
“那好,也不知你喜欢吃啥?我就照着我喜欢吃的点啰。”
“老板,鱼香肉丝,家常鲫鱼,山药炒木耳,白水萝卜汤。”晓峰高声叫道。
“嘿,这些菜也是我喜欢吃的!”
“真的?”
“真的。”
“那我们能吃到一块儿。”
席间,晓峰不停给英子夹菜。
“你男朋友来接你不?”吃过饭,晓峰问。
“男朋友?还不知公公婆婆跟我生没有?”
“哈哈哈,你真逗!那我送你。”
“不远,不用送。”
“必须送!美女走丢了上天都不会饶过我!”
晓峰一直把英子送到家门口才离去。
“英子老师,我侄儿数学作业很多都不会做,周末请你辅导一下,行吗?”
“你也可以辅导呀!”
“我只会做。无论怎么讲他都不懂。看来会做和把别人教懂完全是两回事。你是行家,你讲的效果肯定不一样。”
“不敢称行家,你周末把他带来试试吧。”
“好嘞!谢谢!”
周未,晓峰带着侄儿如约而至。
“子涵:这是英子老师。快叫!”
“英子老师好!”
“你好,真乖!”
“作业拿出来做吧,不会的我跟你讲。”
“英子老师,我坐着无聊,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做?”
“没事没事,你休息。”
“我坐着闲得慌,你帮子涵辅导作业。我帮你拖地。”
于是,晓峰帮英子拖地抹屋。
子涵来了一学期,英子辅导子涵,晓峰就打扫屋子、买菜,弄饭。然后几人一起吃饭、聊天、玩耍……天长日久,英子和晓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恋爱的,她也不清楚,反正好像两人很自然就在一起了。
英子的爸爸妈妈见过晓峰以后,爸爸对她说:“这个人长得帅,各方面条件也好。但我总感觉他有点儿虚,不够踏实。”
“哪些地方不踏实?”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你慎重一点儿,尽量多了解以后才做决定。”
英子此时已坠入爱河之中,她没有听父母的劝告,只觉得晓峰人帅,工作又体面,工作能力强,很有上进心,对她很好,又爱做家务。就是她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关键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于是,一年不到,他们就结婚了。
讲到这里,英子停了下来。容儿和三山静静地注视着她,谁也没有插言,但他们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裂 变
英子婚后,虽然他们各自都忙。但晓峰一有空闲就会回家弄饭。周末会一起做家务,一起看电影或者效游。
诗语出生后,英子就更忙了。学校上课,改作业,管理班级体,接二连三的各种活动,送教下乡……回家照顾诗语的吃、喝、拉、撒、洗、睡,手脚不停,每天都要弄到十一、二点才能睡。这时晓峰当了办公室主任,也特忙,经常很晚才回来,家里的事也帮不上忙。
“两边父母都不能帮忙么?”容儿插话问。
“他父母沒退休。我母亲白天过来带诗语,晚上回去照顾我爸爸,我爸爸身体也不好。”
诗语上学以后,英子还要监管她学习。
两人就这样各自忙碌着,甚至几天见不到面。有时英子和诗语睡了,晓峰还没回家;她和诗语上学了,晓峰还没起床。周末晓峰也经常加班不在家。
诗语到重庆上中学以后,英子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周未,两口儿会一起到重庆看望诗语。
“喂,什么事?”晓峰接完电话,对诗语说:“宝贝儿,对不起。爸爸单位有事儿,我得赶回去。妈妈留下来陪你。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妈妈。”
“爸爸,你每次来都呆一会儿就走。丢下我和妈妈。什么事非得你去处理?别人不行吗?”
“对呀,是必须我去处理呀,说明你爸爸重要呀!下周末完整地陪你两天好不好?”
“每次都这么说,一次都没兑现。”诗语撅起小嘴嘟囔。
“下周一定!下周一定!”晓峰急忙保证。
“宝贝儿,听话。爸爸忙,让他去。”英子劝诗语。
“爸爸每次说话都不算数。”诗语不依不饶。
“宝贝儿乖!”晓峰亲了一下诗语,摸摸她的头,走了。
诗语仍然不高兴……
英子揽过诗语:“宝贝儿!妈妈陪你。”
此时,有朋友提醒英子:“你要多关心关心你们家晓峰哦!”可英子并没在意。
“喂!老婆,今天我值班,不回来了。”
“好吧,照顾好自己。”
那天,英子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看时间还早,突然萌生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儿。她晚上好久都没出过门了,难得有此清闲,出去散散步,看看滨江夜景;看看几江大桥的霓虹;看看灯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长江……英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广电大楼下。大楼气势雄伟,霓虹闪烁,美仑美奂。这是晓峰工作的地方,英子从未去过,她突然有一种想上去看看的冲动,也想给晓峰一个惊喜!
英子从保卫处拿到值班室钥匙,轻手轻脚来到值班室门口,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一扭门开了。她打开电灯,大喊一声:“嘿,我来啦!”
床上两个赤裸的人条件反射似的坐起来,惊恐地看着英子。英子一下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抓起扫帚,向着床上的两人胡乱打几下,扔下扫帚就跑了。
英子一口气跑到江边,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
“老天爷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孝敬双方老人,爱家爱孩子爱老公,工作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对人忠厚善良,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没伤害过任何人,连一只麻雀都没伤害过——可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连好坏都不分么?晓峰,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泪流干了,流尽了,声音哑了,可英子的心情并没有半点儿轻松,她几次想跳入滚滚长江,一了百了,可孩子怎么办?年迈的父母怎么办?诗语不能没有妈妈,没妈的孩子象根草!爸妈不能没有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残忍、凄凉!英子呆呆地坐在河边,手、脚、脸、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凉,麻木,好像不属于自己。心也冰凉,麻木,还渗着血,血似乎快要流干、流尽……天亮以后,她是如何回到学校的,她不知道;上课讲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孩子们问她怎么了,她不敢回答,不敢说话,怕开口控制不了情绪。上完课她就回家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一闭上眼,值班室里那赤身裸体的画面马上就会出现在眼前。她整宿整宿睡不着……白天很困,很想睡,眼皮老打架,使劲把眼皮抬起,瞬间又会闭拢。躺在床上,却又翻来履去,履去翻来睡不着。她告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
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一些光怪陆离的念头和画面就会跳出来,赶也赶不走!整整一周,她几乎没睡着。不觉间,头发白了,而且还不停地掉。人也轻飘飘的,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做过的事一会儿就忘了……
最后借助安定才能勉强睡一会儿。
“那晚他没追来找你么?”容儿问。
“不知道。”
“后来他一直没回家么?” 文静关切地问。
“回来我没准他进屋!”
“对,这种混蛋,就不该让他进屋!”容儿和文静一齐说。
“不进屋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三山说。
“嗯,对!后来怎样?”容儿接着问。
“最开始我想离婚,彻底了断,但诗语快要进入高三了,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怕影响她的学业。再加上她一直把我和她爸当成骄傲,如果我们离异,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精神世界将会彻底坍塌,她可能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人生,会毁了她一生!”
“那后来到底怎样?”容儿问。
“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说他一时糊涂,犯了错误。希望我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痛改前非,不再和她有任何往来。”
“那你原谅他没?”容儿和文静一齐问。
“我也试着原谅他,可是,每当我们在一起,他对我有亲热举动,我眼前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们肮脏龌龊的画面,便会本能地拒绝他。后来,我们就分居了……我们各自为政,互不影响,互不干涉,像两条平行线。只有去看诗语或者诗语回来,我们才在一起。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工作和诗语是我的全部寄托。可是,这次职评,我的工作也没得到认可!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啦……”说完,她失声痛哭。
容儿、文静,上前抱住英子,三人哭成一团。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你经历了地狱般的生活,我们心疼!我们真的好心疼!”容儿边哭边埋怨。
“我不敢说,不敢对任何人说,连我父母都不知道!”
“你真傻,你可以跟我们说呀,我们可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呀!说出来即使我们什么也帮不上,也比你独自憋在心里好呀!傻妹妹!”
晴空霹雳
老师们正在办公室改作业,突然,一班的几个孩子火急火燎地跑来报告:“罗老师,英子老师摔倒了!”
大家一听,知道事情不妙,她前段时间经常胸痛。大家多次劝她去医院检查,她总说:“小毛病,没事。”坚持上班。她坐三山对面,三山一直有点儿担心,时常关注着她。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快速跑到一班教室。只见她倒在门口,头和上身卡在学生的桌腿下,桌子因前面有个孩子挡着呈半斜状态。她脸色苍白,汗水不停地往下滴着,似大雨倾注在挡风玻璃上一样,擦拭不净。
三山连忙给体育老师打电话,让他们也来帮忙。三山和刘老师分别拉住英子的手,手如同才从冰窖中取出来一样,冷得让人发抖。罗老师扶住桌子慢慢移开,三山把英子的手交给谭老师拉住,一手托住英子下巴,一手掐住英子人中。英子脸上虽然汗流如注,却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三山大声呼喊:“英子!英子!”英子发出轻微的应答:“嗯、嗯……”费力地睁眼看了看三山,目光呆滞,迷茫,马上又闭上。三山紧紧掐住英子人中不放,吩咐谭老师和刘老师掐住英子虎口。王老师端来了糖开水,三山接过来,一边呼唤英子,一边将糖开水慢慢灌入英子口中……约摸过了10来分钟,英子的脸色开始好转,眼神不再呆滞。三山从谭老师手中接过英子的手臂,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刘老师拉着她另一只手臂,把她扶坐起来。她在小声说什么,三山听不清,好像是说她降压药吃多了……。一会儿体育老师赶来,大家合力把她扶到办公室,安置在办公椅上倚靠着。三山要拨打120,可她坚决不同意。
“没大问题,可能是降压药吃多了,血压、血糖低,一会儿就好了。大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请假,就该罗老师一个人顶……她刚生孩子,身体也不好。”大家要送她回家休息,她也不同意。
当老师们散去,英子伏在办公桌上休息。
三山继续改作业,不时看看她,心里觉得很酸楚:我们的老师身体都这样了还坚守在岗,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除了责任和良知,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暑期,老师们留下来加班整理档案。
窗外阳光发出耀眼的强光,老梧桐一动不动,树上知了不停地叫,让人心烦气躁。办公室的电扇虽然吹得“哗哗”直响,但仍然感觉很闷热。11点左右,三山发现英子趴在桌子上,胸口使劲抵住办公桌,头发全湿透了。
“又痛得厉害么?”
“嗯。”
“去医院吧!”
“没事。”
“去看看嘛!别拖严重啦,检查一下放心。”岳老师在旁边说。
英子沒说话,大家心里一沉,她不是不搭腔的人,一定是疼得厉害!大家对视一下,心领神会,决定强行送她去医院。
“走,我们送你去医院。”
“不去,没事!可能就是胃疼,回家吃点儿药就好了。”
“不去不行,今天由不得你!”
三山拉起她左臂,架在自己肩上;岳老师拉起她右臂,架在他肩上。俩人一左一右,连抬带拽,将她弄上车送到人民医院。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需要住院。
办完入院手续,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家属不在,我们是同事。”
“快去通知家属来吧!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表情严肃。
“我和她既是同学又是好朋友,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三山焦急地问。
“初步判断是胃癌晚期,而且已经转移到了肺上。当然,有待进一步检查——呃,她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医生一脸凝重和不解。
三山愣在那儿。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幸怎么又落到她身上?上天也太不公了吧!她还不到50岁呀!她为人谦恭和善,处处替他人着想,工作认真,孝敬父母,爱护孩子。这样好的一个人,病魔怎么就缠上她了呢?
三山立即给晓峰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无奈之下,三山只得给英子的爸爸打。当医生把英子的病情告诉英子爸爸的时候,他一下懵了,身子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伫立在那儿,嘴唇颤抖几下,眼泪像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滔滔不绝,绵延不断……女儿尚未成家,二老需要照顾,她却病倒了,伤、痛、无助,在这一刻全向老人袭来。他不知所措,除了无声地流泪,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英子回来啦!”三山的搭档告诉他。
“在哪儿?”
“办公室。”三山飞似的跑进办公室。
英子头戴一顶绒线帽子,皮肤黝黑,明显瘦了很多,正在和大家交谈。
“回来啦!”三山上前紧紧握住英子的手。
“回来啦。”
“回来就好!”
“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是饭量比以前小了。走路有点儿累。不过没关系。”
三山从帽沿边看到英子的头发已经没了。
“今天就不走了,好好聚一聚。”
“要走,呆会儿去爸妈家。”
“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天一定要好好聚一聚。我通知容儿、文静以及美文和木子。”
“我也是好久没见到大家了,怪想的。今天路过这儿,正好进来看看。还有就是想来看看孩子们,六年级了,不知现在怎样?”
下课铃响后,孩子们已经得知英子老师回来的消息,如潮水般涌进办公室。
“英子老师!”
“英子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英子老师,我们好想你!”
……
有的拉住英子老师的手,有的趴着英子老师的肩,有的给英子老师捶背,有的跟英子老师按摩……
英子满脸微笑,合不拢嘴。她摸摸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头,端详一下这个,端详一下那个……
“英子老师,你还走不?”
“我病还没好。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去医院。”
“那你好久回来?”
“下学期吧,你们学习越努力,我就会越早回来。”
“真的?”
“真的。”
“那我们一定好好学习,让你早点儿回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拉勾!”
“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耶!”
上课铃响了,孩子们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走了几十米,一个女生突然跑回来,抱住英子亲了亲:“老师,我爱你!我们都爱你!你早点儿回来。”说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英子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三山,我得走了。”
“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用啦,妈妈今天生日,我必须回去,另抽时间聚吧!”
“好吧,今天不留你,一定要抽时间聚一聚哟!”三山紧紧握住英子的手。
“保重,一定要保重!”三山反复叮嘱英子。
“我会的,你也保重!”
三山目送英子的背影直至消失……
晓峰因工作原因,上周沒能到医院看护英子,这周到了周末,便急匆匆驾车赶到重庆。坐在英子病床前,他拉住英子的手,仔细端详——她又瘦了,精神也更差了。
“英子,对不起,上周没能来。”
英子摇摇头。
“我把诗语叫回来吧。”
“不要告诉她,她还有两个月就学成回国了,我能坚持到她回来。”
“英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快点儿好起来吧!我想好好补偿你,好好待你!真的!不让你再受一点点儿委屈。”
“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也许这就是宿命!也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没有伤害到诗语,没有伤害到双方父母。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走以后,你再找,一定要找一个善良的,能善待诗语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我们的诗语,弥补我走的遗憾。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走了,他们生活一定很艰辛,如果你还念及我们曾经相爱过,念及夫妻情份,请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父母,好吗?诗语幸福,父母安康,我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一定!我一定!是我猪狗不如,害你成今天这样子!是我惹你生气,不开心,长期抑郁成疾,我悔呀!如果有来世,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来偿还今生欠你的……”晓峰泣不成声。
时光在一点点流逝。
“听说英子情况很不好。咱们一起到重庆去看看她吧。”三山分别给容儿、文静、美文和木子打电话。
“好的,周末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去!”大家回答。
英子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
“英子、英子!你看谁来了?”英子母亲大声喊。
英子喉咙里“咕咕咕”不知发出什么声音。
“你睁开眼睛看一下嘛!”
容儿和文静上前,握住英子的手,轻轻的呼喊:“英子、英子……我们来看你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英子用尽全力,才抬起沉重的眼帘,半睁着眼,眼珠动了动,目光茫然而呆滞。
“认不认识?”英子母亲在旁边大声问。
英子没出声,眼里仍是一片茫然……
“她已经认不倒人了!”英子母亲哀叹道,“一天到晚基本上都是睡,清醒的时候少。前天上厕所,大腿又摔成粉碎性骨折。现在她的骨头是脆的,很容易折断。医生现在已经不准她下床了……”英子母亲说完,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
看着英子母亲苍老、憔悴、满是皱纹,充满哀伤,挂满泪水的脸,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都安抚不了老人哀伤的心。
看到英子苍白如死人般的脸,骨瘦如柴的躯体,茫然的眼神,同学们内心充满无限凄凉与哀伤。
“她已经不认识我们了。”三山哀叹道。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容儿和文静简直不敢相信,她们找到医生急切地问。
“发现得太迟,况且她本人已经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彻底放弃了,所以发展得很快。”
大家无语,低下了头。
回到病房,大家默默陪伴了英子一阵,然后留下慰问品,默默地退出病房……
跨出病房的一刹那,大家的眼泪奔涌而出!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直沉默,没人说一句话……
尾 声
30年啦,整整30年啦!八七.三全体同学踏入沿江师范旧址,心里五味杂陈。沿江师范已于1999年停止招生,正式成为历史,后整体出让给航空职业技术学院。斑驳的四根大柱子早已荡然无存,拉拉渡也实现了跨溪大桥的华丽转身,新大门比以前豪华大气,操场也更加宽阔漂亮。教学楼,男女生宿舍仍是原来的模样。教学楼上“学高为师 身正为范”的校训丝毫未变。重走宿舍与教学楼,仿佛又回到了大家的芳华岁月。当年学习,生活,锻炼,嬉闹的场景历历在目。最后,回到八七.三教室,各自坐回当年的座位。周老师标准的普通话,丰富的表情,灵活而敏捷的肢体语言;韩老师和刘老师的严肃认真;薛老师的侃侃而谈,风趣幽默;康老师的温柔细腻;廖老师高雅的气质与风度;陈老师的严谨;汤老师的威严,一一浮现在眼前。只是台下坐的不是风华正茂的少年,而是一群知天命的中年人。只有一个除外,英子座位上坐的不是英子,而是学成归来,多才多艺,正值芳华的诗语。她继承母亲遗志,继续教书育人。
刘校长年逾古稀,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他健步走上讲台,激动而深情地讲道:“同学们,八七.三的同学们!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30年后的今天,我们还能重聚在八七.三教室,追忆我们的峥嵘岁月。你们从这里走向祖国基础教育的天地,走向广阔的社会。今天在座的,有执政一方的领导,有单位负责人,有教育专家,有学科带头人,有骨干教师,当然,也有扎根山区,默默无闻,无私奉献,辛勤耕耘的乡村教师——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为你们点赞!
当然,也有在教育战线、三尺讲台付出青春、热血,乃至生命,而今已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心爱的学生,对他们我表示沉重的悼念!
30年前,你们从这里出发,用学得的知识、技能、养成的高尚品德与情操,育得桃李满天下,换来祖国满天闪烁的繁星。你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努力奋进,取得了了不起的成绩,获得了巨大的荣誉,我祝贺你们!你们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教育事业,无愧于沿江师范!沿江师范以你们为荣!你们为中国的基础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是了不起的一代中师生!……”
有月亮落下去,有太阳升起来。
有河风吹过去,有水燕飞过来。
清明时节,春风和煦,柳絮飘飞。三山、容儿、文静、华子、陈实、美文、木子……他们相约来到云岭山公墓,去为同学英子扫墓。墓边已长出依依青草,墓碑已有些斑驳。他们肃立在墓前,默默地献上鲜花,静静地回忆当年和英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回首举眼望去,云远天高,大江浩渺,一群鸽子带着哨响,向远飞去,渐渐不见踪影……
2021.3.26于重庆江津
后 记
中师生,一个越来越遥远的词汇,却是许多人难以磨灭的记忆。
中师生,一个传奇的名字,他们却走了一条平凡而清贫的道路。
他们甘于清贫,撑起了中国基础教育的半边天。
他们乐于奉献,成为中国乡村教育发展的最强力量。
我是一名中师生,1990年毕业之后一直从事语文教学工作。30余年来,同学们在各行各业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我将自己和同学们这些学习、工作经历进行整理归纳,耗时两年,创作出这部10万余字的小说,记录我们那一代中师生的青春故事。
“致敬,为中国基础教育做出巨大贡献的所有中师生。”是我撰写这本小说的目的,同时也想在“中等师范教育历史陈列馆”建设之际,以此文献给为中国的乡村基础教育做出了巨大奉献和牺牲的、至今仍战斗在教学一线的中师生和他们已经老去的老师们。
在写作过程中,得到同学们的鼎力支持;得到江津区委宣传部、文联、作协的领导和朋友们的高度重视与帮助;得到舒德骑老师的悉心指导。在此一并致谢!
作 者
2021年3月28日于重庆江津
作者简介
漠桑,原名周光友,重庆江津区作家协会会员,四牌坊尚融小学语文教师,1990年中师毕业后一直从事语文教学工作。